錦衣衛獄中,方六元坐在劉申的刑房中。
小案上的刑具他是那么熟悉,每一個的用法技巧,他全部都清楚。
只是此刻,享受這一切的人馬上就會變成他。
劉申來回踱步,看不出臉色。
“方師傅,李晟可是禮部侍郎啊,未犯大罪你也敢凌遲?”
方六元沒有回答,之前夜里去府上請他行刑的人,怕是已經被滅口。
錦衣衛作為大順,唯一一個獨立的存在,管的是天下所有大罪,治的是不敢妄判之人。不同與前世,并非直屬于皇帝。
此刻,想必是劉申上面那位派他來的。
“劉大人,你不想知道究竟是誰把手伸進錦衣衛嘛?”
本來踱步的劉申,聽見這句話,腳步一頓。
但只是一瞬間,不久便恢復正常繼續走著。
注意到這一切的方六元心里松了口氣,他賭對了。
“這李大人,為官剛正不阿、兩袖清風,為人衷心勤懇。朝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他這樣的好官為何淪落如此?在下想來想去,怕只有一個原因。”
方六元突然停下,靜靜的看著劉申。
此時的他有些反客為主,劉申稍有糾結便向方六元投去詢問的眼神。
“李大人是先皇的舊臣。”
劉申一愣,他一直忽視了這件事,這些個舊臣就是天崇帝的眼中釘,肉中刺。
“我雖未面見圣上,但也聽民間說過,當今圣上年齡尚小,多愛玩樂不怎么理會朝政,可如今下狠手清理朝堂,會是圣上自身的想法嘛?”
劉申頷首,他大致明白方六元的意思。
“放肆,圣上的閑話是你能說的?來人,鞭二十,長長記性。”
有了思路,劉申便不再逗留快步離開。
一個錦衣衛,拿起了一旁的長鞭,掄圓一圈抽在方六元身上。
“啊。”
雖然嘴里叫著,但是他并不覺得痛,那錦衣衛未下重手。
一場戲罷,方六元被送回府中。
坐在床上,方六元閉上雙眼。
回想著方才的一幕幕,若不是從李晟記憶中得知,他與皇帝多少不合,這會估計還在受罪。
他連忙化出陣法,演算兇吉。
只是,一切還是如先前那般,黑氣依舊沒有散去。
“這大兇,并不是錦衣衛這邊?”仔細想想,劉申怕也不會要了他性命,最多是拷問一番便罷了。
那這場兇劫,必然就是來自那李晟之死的幕后主謀。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啊。
今日他不便再出入昭獄,劉申這也算是變相保護他,若是查出高官,劉申能自保,若是牽扯的他,怕是幾條命也不夠用。
無法判善惡,無法獲得陰氣,他些郁悶,起身去院中煉起刀法。
夜晚,在房中冥想的方六元,被射進屋內的箭矢打斷。
這枚箭矢射到床沿,不像是要殺了方六元。
那箭矢尾部綁著一個紙條,發黃的信紙上赫然幾個大字。
“想活命,城外山城廟見。”
并未署名,方六元連忙起身,沖到院中尋找。
可是那人撤的極快,也未留下痕跡。
伸頭一刀縮頭一刀,他不想入江湖,可江湖并未放過他。
今晚雨小,只有毛毛幾滴,背著那柄青色鬼頭刀,在夜色的包裹下向城外走去。
山城廟,本是先前古民祭拜山神的地方。
自從大順建立以來,這山城廟的信徒便漸漸減少,如今依然荒廢。
那廟中有一個巨大的雕像,雕像頭帶華冠,手持巨柱,赤著膀子面容兇煞,這便是那山神。
“吱......”
木質的廟門被緩緩推開,微弱的月光照進廟內。
推門之人便是方六元,他目光一掃,除了那山神外,廟內并未其他人。
“不知是哪位請我到此,還請出來一見。”
方六元對著廟內行禮,等著那邀請之人現身。
一個身穿素衣,手持羽扇,公子模樣的人從山神像后面走出,只是廟里太黑,看不清長相。
方六元有些緊張,方才他并未察覺到山神像后方藏著人。
“方師傅如約而至,倒是不出所料。”
那人開口,聲音溫和,讓人如沐春風。
“這位公子,我便開門見山了,不知方某如何能度過此劫?”
方六元連忙問出心中所想,這里他實在不想多停留一刻。
“真是心急,先聽我說說,你可曾知道近些日百姓失蹤之事?”
這位素衣公子輕輕搖著手中扇子,十分淡然。
聽見這話,方六元后背漸漸滲出冷汗,他還記得何老二看見的那個似熊非熊的人形鬼怪。
“有聽說過,在下以為只是傳言。”
這公子笑著搖了搖頭,也并未辯論。
“這樣吧,方師傅,我給你十日時間查出這件事的原委,期間你的安全交給我,若是你查不出,便自求多福吧。”
這條件讓他有些心動,雖然不知這公子來頭如何,但能如此放言說出此事,想必不是泛泛之輩,而且這古怪之事,本是有利于民。
“不用擔心,我說到做到。”
說罷,這公子退入黑暗的一瞬間,便消失在方六元視野之中。
方六元便回到城中,向著家中走去。
對于這素衣公子,他能肯定一點,這人必定是朝中之人。
讓自己調查這鬼怪的事情,也是為了保護都城百姓。而他愿意出面保下自己,想必是有著大能量的人。
仔細想想,知道這一切,還能保下自己的,也就是錦衣衛的那位了。
只是這出又是為何,白日威脅恐嚇,夜里又是要他查案。
有些難以理解此人目的,方六元想著想著便睡了過去......
畢竟‘無精打采出事端’是方六元的人生信條,睡覺才是最重要的事。
北鎮撫司,一處內院。
院中,有一搖椅,一個白發老者坐在搖椅上,十分悠哉。
此人名為李源風,是當朝錦衣衛指揮使,正三品的官。
他身旁站著兩個個穿著黑色飛魚服的護衛,他們便是北鎮撫司‘十三太保’中的‘快刀’李華亦,‘不惑’李華識。
全是從小跟隨李源風學武修行,熟讀兵書的能人。
“義父,劉申來了。”
說話之人便是李華識,聲音有些虛弱,缺了些陽剛之氣,身材也比一旁的李華亦瘦弱矮小些。
李源風聽見,微微頷首。
李華識對院外等候的劉申點點頭,示意他進來。
劉申有些緊張,這位指揮使看著面容祥和,實則是個手下人命無數的兇人。
進了院子,連忙俯下身子不敢看眼前之人。
“大人,我審了那行刑的劊子手,有了些眉目,我覺得此事主要起因是圣上周圍有人蠱惑,想要清理上下,將那些個舊臣換掉。”
聲音有些顫抖,他有些怕眼前這位。
“這劊子手是西北荒靈山請來的那個?”
聽著椅子上那人聲音劉申頓了一下,連忙應是。
“有意思,那位已經忍不住了嗎?”
李源風沉思片刻,繼續道:
“劉申,給我盯好那個小劊子手,他多半要被滅口,從他師傅那學的技術可不能失傳了。”
說罷,李源風擺了擺手,示意劉申可以走了。
看著劉申離開,李華識的眉頭漸漸皺在一起。
“義父,真是那般的話,大順怕是要變天了。”
李源風聽了,一聲輕笑。
“個人自有個人命,這些日,城內巡邏要加緊。”
兩個護衛彎腰應是,李源風緊閉的眼睛睜開,盯著天空的那片赤云不知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