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時，方六元背著那把鬼頭刀便去了獄中。
這些時日，都城上下不安寧，錦衣衛也是通知他卯時便到，候在獄中。
大順律法，立春之后，立秋之前不得行刑，所以平時他自由慣了，如今按時按點點卯，他又回到了前世朝九晚五的打工人生活。
因為來時那一次三千刀刑法太驚艷，這頭號卯字房便是他的‘辦公室’。
這時獄門外腳步聲漸漸傳來，待到靠近，方六元認出來人便是劉申。
劉申看著他，滿臉笑容，推開獄門找了張椅子便坐下。
“方師傅，不知道你懂不懂那鬼神之術啊，我一親戚家近些日鬧了鬼事，想請你去看看。”
說明來意，劉申便是連忙讓守衛去倒茶。
“鬼事，我略懂一些，大人要是不嫌棄，我便去看看。”
雖然鬼分很多種，但若是進了他的判官牌，那便是隨意拿捏了。
劉申一聽，笑的眼睛都看不見了，但其實內心卻是平靜。
其實劉申能去找別人，但李源風的交代讓他有些想法，這小劊子手是得那位看重，以后怕要多多仰仗，況且這劊子手常常鬼魂纏身，煞氣極重。
“那就麻煩方師傅了，隨我走一趟。”
說罷，劉申起身帶著方六元出了衙門。
劉申命人備了駕馬車，一路搖搖晃晃便到了他那親戚家。
一路上劉申說了，他們家本是都城富商，這家親戚是嫡系一脈，可是他們父輩那一代，得罪了貴人，這生意也就越來越不好。
這戶人家近日辦了喪事，門上掛著的白燈籠還沒收。
扣門片刻，一個面色慘白的中年婦人開了門。
“劉大哥，這位大人，煩勞了。”
婦人把他們二人迎進正廳，倒了些茶水。
“你說說具體是怎么個事？”
方六元沒有喝水，散開靈識四處探尋。
“我家老爺愛喝酒，前些日子喝大了掉在護城河里，第二天才被人撈上來。”
這婦人一邊說著，一邊止不住的抽泣。
“花了些銀錢辦了這葬禮，本想著老爺能安息。可誰知老爺書房那里，夜夜傳出鬼叫聲，嚇的丫鬟仆人不敢進去。”
說到這，方六元大致明白了，是這院中書房里鬧鬼。
可是這家老爺死在護城河里，冤魂怎的會在這府中盤旋？
“夫人，帶我去那書房看看。”
方六元在夫人的帶領下到了書房，用靈識探尋并未發現什么蹊蹺。
推開房門，一股淡淡檀香襲來。
“這位大人，可要小心啊，我們就不進去了。”
那夫人離的老遠，看著方六元進去。
里面就是一般的書房，一個書架子一張案子。
走到窗前，發現這書房的窗子大開著。
房子里的檀香已經沒有在燃了，窗子也大開著，為何方才還是能聞到香氣？
方六元有些奇怪，他在桌案上翻找一番。并未有什么異常，就是些普通的雜讀。
在房中走了幾步，他感覺到判官牌發熱，便關了房門退出去。
門外，劉申也站在那里，雖然長得賊眉鼠眼，但好歹是個人見人懼的錦衣衛，現在卻站在那夫人身后瑟瑟發抖。
方才進門開始，這劉申便是一言不發，方六元還以為劉申是發現什么，原來是害怕。
“方師傅，里面沒問題吧？沒那啥吧？”
劉申半個頭伸出來望著方六元，生怕那屋中鬼怪跑出來。
方六元搖搖頭，臉上帶著笑容。
“那就好那就好，嚇死我了。”
從夫人身后走出來，整理整理衣服咳嗽幾聲，裝模作樣。
“夫人，那鬼已經被我驅除了，但一周之內莫要讓下人再進書房，過些時日我再來叨擾。”
罷了，在這家夫人的連聲感謝中上了馬車，隨著劉申一路回去了。
“劉大人，這些日子你派人盯著這院子。”
說話時，方六元面色有些凝重。
劉申有些害怕，不是剛才說已經驅鬼了嘛，現在怎的還要盯著院子。
“方師傅，這錦衣衛派人也得有個理由啊。”
沉思片刻，方六元開口。
“和那城中百姓失蹤案有關，具體原因暫時沒法告訴你。”
聽見這話，劉申臉上也十分凝重，點頭應許。
·
回到衙門，卯字獄中。
方六元此時有些害怕，剛才劉申不知道，但他心里清楚。
劉府的書房下面，他發現了一個密室入口，房中的檀香味便是從下方飄出。
劉家老爺，人死在護城河，怨魂怎的會在書房？顯然不是他的靈魂。
夜夜發出鬼叫和何老二的記憶，百姓失蹤一事結合，方六元懷疑那地下室中，便是有那東西的存在。
這密室，劉老爺不可能不知道，那家里的夫人等等很有可能都是同伙。
不過，這都是猜測，只有判完善惡才可知。
那無垠的空間中，一個殘魂飄著。
翻看冊子，王青二字赫然在上。
字節跳動，一幕幕再次出現。
王青，江州人。家里條件還不錯，供著他讀書識字。
小時候多是貪玩，不愛學習，到了弱冠之時突然開了竅，說是要進都城做官。
家里上下也很是開心，此次來都城便是趕考。
一路上遇見了一個同鄉，兩人一路有說有笑相見恨晚。
到了都城，不知道王青那同鄉哪來的消息，說是江州讀書人辦了個詩會，要他一同去參加。
讀書人辦詩會無非就是交些朋友，漲漲名氣。
結果誰知道，他隨著那同鄉去了后才發現是噩夢的開始。
并沒有什么詩會，也沒有才子佳人，十幾個黑衣黑面罩的壯漢給他敲暈，關進了不知道是哪里的黑屋里。
而那同鄉，則是領了些銀兩便點頭哈腰的離去了。
王青的苦日子便開始了，平日里，送些發餿的飯菜，吃的王青上吐下瀉。
一周時間一到，便被強行掰開嘴，塞些藥丸進去。
開始只是胃不舒服，后來王青天天產生幻覺，最后精神奔潰。
沒過多久，本是意氣風發少年時的王青，便死了。
方六元沒有再多想，無罪二字寫下，王青便墜入輪回，重新轉世。
意識回歸，那酆都使者并沒有在獄中出現。
他腦海里死死的記住了王青這同鄉的長相，這失蹤案最關鍵的記憶被他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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