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莘，你貓這干嘛呢。”尹鳶一副“抓到你了”的語氣，好像躲貓貓的贏家。

　　“噓……”蘇慕莘趕緊摘掉眼罩，有種被抓包的惶恐。

　　春日下午，陽光正好，透過窗簾將樹蔭灑在來人身上。蘇慕莘有些分不清這迎面而來的耀眼，究竟是20歲的尹鳶笑起來太要命，還是單純因為陽光太明媚了而已。

　　“來啦。這么快你就下課了？”蘇慕莘發現其實周圍還是跟往常一樣沒人。

　　“嗯，今天又在看什么？這么認真的。”這里算是她倆的秘密基地，躲在紙質書尚存的幾乎無人問津的圖書館里，仿佛可以不用去管現在該是什么時間流速。

　　“哦哦，我剛才看你還有一小時下課，就說來這試下‘羨慕系統’，開始感覺好像是他們的回憶。”

　　“怪不得你這么偷摸的狀態，怕被別人看見你在摸魚，沒認真學習嗎？“尹鳶揶揄她。

　　“我有認真學習啦，這不是累了想放松一下么，才想起來你說最近新出了這么個系統。”蘇慕莘小聲回答，像是也不知道這理由足不足夠能說服尹鳶跟自己，滿足她們內心里的時間對價標準。

　　“哈哈，你剛才說‘他們’，是誰？”早就習慣了蘇慕莘說話的沒頭沒尾，尹鳶很會抓重點地問。

　　“我覺得像是倍速計劃早期的參與者，不然你看這主角的名字都跟這個系統命名的一致。‘羨慕’。不過奇怪的是這個叫‘羨慕’的女孩好像其實并沒有經歷倍速計劃的培養，而是一個編外人員。”

　　“她的名字跟你很像。”

　　“都有一個‘慕’字么，嗯，我也覺得，好像自己參與了什么驚天動地的大事一樣。”

　　說起來尹鳶還真是因為跟蘇慕莘的名字相似才留意到的“羨慕系統”。盡管念著計算機科學這種像是永遠走在時代尖端的學科，但是從小被父親領著在圖書館泡大的她，總歸對文字的力量感到奇妙了些。也許她最開始注意到蘇慕莘就是因為覺得她的名字好記呢。那是在新生入學的跳繩活動上，蘇慕莘被躍躍欲試的室友拉著出現，明明其實她都不會跳繩，哦，是她說自己不會，卻絲毫不見在尹鳶拉來的室友身上的那種不情愿。尹鳶還記得蘇慕莘當時開著玩笑，說如果只是從繩子上跨過就算會的話，那她也是會的，有些赧然。尹鳶后來想，原來“單搖”還能被這么描述，莫名戳到了她的萌點。她還記得那是個中秋。

　　“然后呢，發展到哪了？”尹鳶從一瞬的失神里抓回了自己的意識，很自然地問。她了解一些“羨慕系統”的開發背景：好知者扛著“我們需要知道真相”的大旗，趁著最近倍速計劃的歷史材料終于迎來了百年后的解鎖期，拿來主義的素材，號稱為了廣而告之偉大先烈們的光榮事跡，做出自己卓絕的努力。但哪有什么所謂“真正”的歷史呢，尹鳶想，也許這“為往圣繼絕學”的口號起到的宣傳作用會正好跟開發者預期的效果背道而馳。

　　“我就看了一小會，大概就是倍速計劃的某個參與者小時候冒險給了主角羨慕一顆倍速劑，讓羨慕可以在常速世界擁有他在倍速世界的時間感吧。不然成長速度不一致導致認知差距過大無法彌合，就沒辦法做朋友了。”蘇慕莘熟練地總結著，給尹鳶同步一下進度。對于只能使用蘋果跟橙子的交換來進行效率互補的古老方式，她倆樂此不彼。

　　“沒辦法做朋友啊……”尹鳶想感嘆，果然一聽就是蘇慕莘會抓的關鍵點。畢竟在現在這個比時間速率的世界，友情的定義也許跟100年前都不大一致了吧。

　　蘇慕莘倒是一點沒感受到尹鳶重復了一次“朋友”的概念哪里奇怪了，畢竟她的人生唯一理想就是跟喜歡的大家在一起長期作伴。“能和喜歡的人一直做朋友”是蘇慕莘在這世上唯一能稱作自信的特長。遇到氣場相和的人，對蘇慕莘來說好像很平常，但尹鳶知道，就她這遇人就淑的概率，根本就是異常值的范疇，不得不由著她驕傲。當然尹鳶可能也沒注意這樣就把自己歸類到“淑”的那一堆人里了。

　　又或者，尹鳶只是還不愿意戳破蘇慕莘的“美好想象”，她知道，這看似對于蘇慕莘而言輕而易舉就能實現的事，帶著別的人望塵莫及的口氣，其實也許不過是她的一廂情愿。全心全意，一生相隨。這世上又真的能有幾個人做得到，但尹鳶希望蘇慕莘，是真的能實現。

　　“嗯，因為時間流速不一樣，估計倍速劑剛開始施用的時候并不是一下子就覆蓋了全部群體，而且看起來還有隔離政策的樣子，我看這個阿呆剛回到常速世界的時候連感知都發生了變化，就比如會覺得陽光都變慢了這種的。”

　　尹鳶倒是很喜歡聽蘇慕莘抓的細節描述，帶著她對這世界的感知，像是看另外一個世界。

　　“陽光變慢？他們被注射了倍速劑回到常速世界是什么意思？”

　　“哦哦，有個慢速器，感覺能因人而異進行調節。”蘇慕莘一下子就明白了尹鳶在疑惑什么，也迷惑起來，難道不是應該在自己的時間感知加速的情況下，周圍的一切都慢下來才對么？為什么會在慢速世界又會感受到陽光變慢。“哦，我知道了，我們注射倍速劑之后，最初的感受是周圍的事都變慢了，雖然過一陣子又覺得什么都回歸正常了。但是他‘回到’所謂的常速世界，其實是外界刺激沒有改變，而是用慢速器作用于自己，讓感知變慢了，所以才會覺得陽光變慢吧。”

　　“嗯，有道理。但是重新適應外界感知這件事不是應該越年輕做越好么。你想，他再回到倍速狀態的時候相當于又要經歷一次整體世界感知重塑，多來幾次感覺要耗盡生命一樣。”

　　“應該也沒這么夸張吧，我感覺你說的是注射倍速劑時候的重新適應。他好像是通過那個慢速器實現的，是不是就沒有那么大的神經損傷？不過看起來他們也不是很自信的樣子，所以才有那個十年期見一次面的說法吧。”

　　“十年？那他倆有生之年頂多也就能見個十次吧，你剛看到的部分他倆第一次見完了么？”

　　“見完了……吧。”

　　“……別急別急，應該得出點啥幺蛾子的，咱倆接著看唄。”

　　好像是你比較著急呢。蘇慕莘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