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是非堂出來，王璇瑤與王瓊蘭的院子在西側，與王蕓英和婉寧并不同路，幾人就此別過。

　　婉寧稍稍落后王蕓英幾步，由翡翠扶著往回走。

　　嫻云小院是王蕓英未出嫁時住的院子，離是非堂不過百步的距離，拐個角就到了。

　　“婉寧多謝姑母！”

　　在王蕓英進門前，婉寧深深朝她福了一禮。

　　王蕓英回頭她，面上表情淡然，先前的慈愛與疼惜不見分毫：“我做事只憑喜好，無需你說什么感謝。”

　　婉寧看著她姿態高傲的跨過門檻，小院的門緩緩關上，再看不見她的樣子。

　　“姑娘，風大回去吧！”

　　翡翠低聲說道。

　　婉寧任由她扶著往回走。為了今日這一遭，她精心謀劃近十日，將每一種可能都反復想過。好在結局不負她的期望。

　　本就偏僻安靜的清揚小筑，沒了一眾下人，顯得更加清幽了。

　　跟著婉寧回來的三個小丫頭在主院被嚇破了膽，回到小院里依舊臉色慘白。

　　婉寧把她們叫進堂屋。

　　她們雖然是十二三歲的年紀，但在府中少說都呆了六年。這估計也是她們第一次面對這樣的場景，如今跪在地上，還有人在發抖。

　　“翡翠，先去翠荷屋里把我的東西帶回來。”

　　翡翠應了聲，叫起幾個還跪著的小丫頭，領著她們一起去了翠荷住的屋子。

　　如今她人都走了，里面的東西也要一并給清理了。

　　不過一盞茶的功夫，婉寧就見翡翠抱著一個雞翅木雕花盒子走了進來。

　　她打開一看，里面放著幾張面值十兩的銀票，其他都是從她這里連偷帶拿順走的東西。包括如意紋玉佩，翡翠耳墜，金銀簪，手釧之類的，最下面的夾層了還有一把金瓜子。

　　婉寧拿了幾個金瓜子遞給翡翠，示意她賞給外面的三個小丫頭。

　　“你日后便是清揚小筑的大丫鬟了。等晚些時候管事會送其他的人過來，你也看著挑一挑。我是想讓你管著錢財吃食這些的，調教丫鬟婆子的事，就給新來的大丫鬟，你覺得呢？”

　　翡翠心里其實沒有底。教她的婆子沒說過大丫鬟要怎么當，她見著的翠荷跟映紅算不得什么好丫鬟，她不能學。

　　而且……

　　“姑娘，我不識數。”府里只有大丫鬟和長隨能讀書，她被賣之前家里也只是碼頭做工的，并沒什么機會識字。

　　婉寧倒是沒想到這一茬。

　　“這沒事，我慢慢教你。”

　　清理偏房的三個小丫頭見翡翠進來，動作更是利索了幾分。往日翡翠還叫鶯兒時，給三姑娘偷偷送飯，她們私下也嘲笑過。沒想到姑娘竟真有翻身的一天，還把從夫人房里出來的翠荷發賣了。

　　現在想來，腸子都悔青了，若是真跟鶯兒一起，說不定另一個大丫鬟便是自己了。

　　“姑娘說你們今日都受了驚嚇，等理完屋子便早些去休息。”翡翠張開手，把幾個金瓜子遞過去，“這是姑娘賞你們的，拿去分分。”

　　三人遲疑了一下，便接了過去。

　　每人雖只分到了三四個，但這是實打實的金子，她們一迭聲的跟三姑娘和翡翠道謝。

　　翡翠雙手交疊放在身前，矜持的點了點頭，邁著沉穩又規矩的步子，緩緩出了偏房往堂屋去。

　　“感覺鶯……翡翠姐姐突然好有氣勢。”

　　聽到身后小丫鬟低聲討論，翡翠的脊背又挺直了幾分。

　　回到堂屋，看到婉寧后，肩膀一松，將滿是汗水的手遞給她看：“奴婢嚇得一身汗。”

　　婉寧抽了帕子給她。安慰道：“日后習慣便好了。”

　　還不到午時，黃媽媽便親自帶了一批丫鬟婆子過來。

　　“三姑娘，夫人擔心您身邊沒有人照顧，便著急讓老奴帶了人過來，給您挑一挑。”

　　婉寧受寵若驚，語氣中又帶了幾分歉疚：“勞累夫人為我操心了。”

　　黃媽媽嘴角帶了些笑，退到一邊，讓婉寧挑選。

　　站著的下人各個看著恭順謙卑，婉寧先看過五個大丫鬟，她們約莫都有十五歲的樣子，身量瞧著也是纖細有度，唯有一個，比其他四人健壯了些。

　　“就她吧！”

　　黃媽媽順著她的手看過去，見她選了個濃眉大眼身材粗壯的丫鬟嘴角抽了抽。

　　這小姑娘不都喜歡漂亮溫順的嗎？三姑娘的審美莫不是也被翠荷帶歪了吧！

　　好在后面挑選小丫頭時，選的都是容貌清俊的，夫人定下的人也在其中，她稍稍放下心。

　　等婉寧挑選完，黃媽媽叮囑幾句，帶著其他人離開了，

　　被選中的丫鬟婆子跪在院子里一一報了名字。

　　本來以為三姑娘要立立規矩之類的，沒想到她揮揮手便讓眾人各自收拾行李，整理房間去。

　　獨獨被留下的大丫鬟黛眉跟在翡翠身后進了正堂。

　　這是她進府后第一次被選中。因為身材和長相的原因，主子都不愿帶著她在身邊。

　　“黛眉，你來府中多久了？”婉寧把玩著玉佩，隨意問道。

　　“回姑娘，奴婢到府中剛滿一年。”她要跪下回答，被婉寧攔了一把，站好后，依著婆子的教導認真的回答，若是這次被退回去，她估計又要被轉手出去了。

　　“一年？”翡翠疑惑。

　　府里的大丫鬟都是打小培養的，像黛眉這樣年紀，少說呆在府里也有八年了。

　　婉寧詢問的看向她。

　　黛眉低著頭，聲音有些悶：“奴婢之前在魏府做事，魏府抄家后，奴婢便被賣到了牙行，年前來的府中。”

　　這幾年京城被抄的魏府只有魏參將了。

　　“既如此，你便跟著翡翠熟悉一下院中的一應事務。”

　　黛眉驚訝抬頭：“姑娘不趕我走？”

　　“為什么要趕你走？”

　　黛眉低頭。像王家這樣的清貴之流，向來不愿與武將扯上關聯，尤其是犯了重罪抄家滅門的。

　　見她不說，婉寧便讓翡翠帶她出去。

　　卯時到這會兒她心里一直提著一口氣，如今塵埃落定，疲憊感襲來，她便有了幾分困意。

　　翡翠見狀，扶她躺下后，輕手輕腳的推了出去。

　　“姑娘平時不喜人在身邊跟著，沒有吩咐，也不要隨意進入房內。”

　　“姑娘說院里的丫鬟婆子都交給你管著……”

　　聽著翡翠越來越低的聲音，婉寧漸漸陷入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