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在下只是……”

　　凌向本無意為難婉寧。世間女子多大不易，王三姑娘的境遇還要更艱難。何況她還屢次相助，為扳倒梁王盡心竭力。不論怎樣，他也不愿她就這樣消香玉隕。

　　這個消息說出口，且不說賀叔他們?nèi)诵牟环€(wěn)，就是眾人或是同情，或是幸災(zāi)樂禍的表情，讓王三姑娘這樣倔強的女子如何接受。

　　小橘無心理他，扶著婉寧往房間走。

　　“只有何首烏嗎？”

　　“倒有幾株品相不錯的人參……”但他們來的時候也帶了，都派不上什么用場。

　　“無妨……”

　　三人對話的聲音并不大，大堂安靜的氣氛中卻格外的刺耳。

　　賀叔面對身邊一眾兄弟疑惑詢問的目光，沉重的點了點頭。

　　“你們別總是哭喪著臉，姑娘不喜歡。時間還長著呢，回了京說不定會有轉(zhuǎn)機?！?p>　　“對，老賀說得對。”

　　“姑娘最是善良，定會逢兇化吉?！?p>　　“……”

　　眾人嘴上各自安慰著，心中卻都再清楚不過。

　　自那日后，賀叔他們跟金吾衛(wèi)的關(guān)系，單方面的開始疏遠。

　　晚膳王三姑娘沒有下來，只讓翡翠去外面買了餛飩。

　　次日寅時，王家的仆人就動了起來，將東西一一裝上馬車。

　　小橘盯著粗使婆子抬著箱子出來。凌向跟她打招呼，對方只是客氣的應(yīng)了句，全了禮數(shù)，腳步半點不停。

　　天剛蒙蒙亮，用過早膳后，眾人準(zhǔn)備上馬車。

　　“大人，可憐可憐奴婢吧！”

　　客棧門口不知何時出現(xiàn)一個披麻戴孝的婦人，身上背著一個牌子，上面寫著“賣身葬夫”。最先出來的王瑾瑜一時不查，被她扯住了衣擺。發(fā)現(xiàn)對方是個孕婦，忙放輕了動作。

　　“你……有話好好說，先放手。”

　　婦人遲疑著松開衣擺。

　　王瑾瑜忙后退幾步。

　　其他人也陸陸續(xù)續(xù)走了出來，看見門口的婦人，也停下了腳步。

　　“你這是……”

　　婦人眼眶哭的紅腫，聽到有人詢問，眼中帶了幾分希冀。

　　“我夫家姓吳，家中唯他一人。誰料前幾日得了惡疾，就這樣去了。治病花光了薄產(chǎn)，竟連一副棺材都買不起。奴婢又身懷六甲，無奈了只能賣身葬夫。聽聞客棧里來了官老爺，奴婢才……”

　　“求大人、求夫人，可憐可憐奴婢?！?p>　　她伸手要去拉王瑾琛的衣擺，被他敏捷的躲開了。

　　“這樣吧，”孫氏心存不忍，“我予你十兩銀子，你去葬了丈夫，租個小院，先把孩子生下來，在尋他路?！?p>　　一聽十兩，周圍人的目光都變了。

　　那婦人搖了搖頭，含淚說道：“夫人心善，只是奴婢就是拿了銀子，等大人們離開，怕也留不住。求夫人，收下奴婢。等生產(chǎn)后，我……當(dāng)牛做馬，也會報答夫人的?！?p>　　“這……”孫氏犯難了。若是在京城，她也就做了這個善人，但現(xiàn)下又是趕路，又是刺殺的，哪里還敢應(yīng)承。

　　王瑾瑜見狀，冷下面色，語氣也嚴(yán)厲了幾分：“我們長途跋涉哪里能帶著你，給你銀子，已是夫人心善。還不趕緊拿了銀子離開？”

　　婦人被他疾言厲色嚇得一驚，扶著肚子往后縮了縮，滿眼祈求的看向?qū)O氏。

　　“走吧！”

　　王瑾瑜提腿率先離開，后面眾人也一一跟上。

　　婦人眼中的希冀漸漸變成絕望，她無措的看著從她眼前走過的每個人，心沉到了底。

　　“你若是不介意，就跟著我吧?！?p>　　婉寧停在她面前，語氣溫和，微微傾身看著她。

　　“我讓……賀叔你找人先去陪她葬了她丈夫，再跟上來。這樣可以嗎？”

　　婦人聞言，連連點頭，忙不迭的應(yīng)下。

　　跟在婉寧后面的王璇瑤見狀，嗤笑一聲：“妹妹，聽姐姐一句勸。你行善是好的，但也要量力而行?？刹灰⒄`了她去另尋好人家?！?p>　　“這就不勞煩姐姐操心了。”

　　婉寧面上笑意不變，由小橘攙扶著上了馬車。

　　中午在路邊茶館休息，吳云架著馬車，跟了上來。

　　再啟程時，婉寧的馬車?yán)锞投嗔艘晃簧響蚜椎膵D人。

　　“吳娘子，你靠著睡會兒吧?！濒浯鋸纳硐孪渥永锬贸鲆粋€小毯子，墊在她身后，幫忙調(diào)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

　　吳娘子對她感激一笑。

　　外面辛乙聽著她們的對話，與有榮焉。瞧，這就是小爺看上的人，長得可愛便罷了，心地還這般善良。

　　婉寧第一次跟孕婦離得這般近，有些好奇的看了好幾眼她的肚子。

　　“你想摸摸嗎？”吳娘子看她的樣子，心中的緊張也緩解了許多。

　　“可以嗎?”

　　婉寧在她鼓勵的目光中，隔著衣服，將手小心的貼在她鼓起的腹部。就在她準(zhǔn)備收回手時，突然被撞了一下。

　　“這……”

　　吳娘子安慰她：“不怕，他只是在跟你打招呼?！?p>　　這樣的感覺太新奇，婉寧許久都沒有回過神。

　　許久，聽她嗓音干澀的說了句：“你……辛苦了！”

　　吳娘子瞬間就紅了眼眶。

　　騎在馬上，跟賀叔他們一起拱衛(wèi)在馬車周圍的吳云，聞言難堪的別開臉，微微仰頭看著天。

　　趕在天黑前到客棧，婉寧讓翡翠去問問看還有空房間嗎，給吳娘子住。

　　不出預(yù)料，房間都被訂滿了。

　　“你若是不介意，就在我房間將就一晚?！?p>　　吳娘子自是不介意，被小橘攙扶著一道上了樓。

　　在大堂用膳的王瓊蘭見狀，譏諷道：“就數(shù)她會做老好人。”

　　“二姑娘要是有心，我叫吳娘子去你房間？”

　　抬腳正要上樓的辛乙，又停下腳步，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王瓊蘭猶記得被他拿劍架在脖子上的恐懼，反駁的話堵在喉嚨，沒敢往外吐。

　　吳娘子跟著婉寧進了房間，撩起衣裙，艱難的就要往下跪，被婉寧抬手扶住，仍舊固執(zhí)的不肯起身。

　　婉寧給小橘使了個眼神，合力扶起了她。

　　“你們夫妻倒是相似……只是這見面就跪，著實有些折煞我?！焙眯τ譄o奈，還有些感同身受的辛酸。

　　“姑娘仗義相救，我們身無長物，唯有此能表達心中謝意?！?p>　　吳娘子被攙扶著坐到椅子上。

　　婉寧沒有接這話。她也只是自救罷了，算不上什么大義。

　　“我讓人去請了大夫。吳云說你這一路艱難，還是看看才讓人心安?！?p>　　吳娘子，也就是魏參將的庶女，魏佩蓉沒有推拒。事關(guān)腹中孩子，不得不謹(jǐn)慎。

　　左右已經(jīng)欠下王三姑娘大恩，她如今是債多不愁了。

　　魏佩蓉自嘲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