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沐陽劃著小舟大概航行了兩海里，見遠方的霧氣里隱隱約約有了幾十個亮光，高興地喊了出來，雙臂加大力量，快得讓小舟險些飛起來。
待靠近了，他才看清那是一個個籃球大小的光球。頗似女巫的水晶球，里面全是各種各樣的夢境，飄浮在海面上。
隨著往前航行，光球逐漸增多，密密麻麻，如夜空中的億萬繁星。
朱沐陽劃著小舟在其間穿梭，左顧右盼。
夢境不一而足，顏色也各不相同：粉紅色的童話公主夢，藍色的奇思怪想夢，紅色的喜慶夢，黑色的惡夢……不過，大多的夢境顏色是混雜而又急速變化的。
他對夢境上了癮，一時忘了此行的目的，掄起船槳把黑色的夢拍碎，暗笑：很多人被惡夢嚇醒，也許實際上是被拍醒的。
正當他玩得盡興，前方不遠處的一個光球快速漲大，短短半分鐘便如一輪圓月。
小舟無波自動，如劍魚般在海面上劃過一條細長的浪，沖進了“圓月”。
天空灰蒙蒙的，白霧茫茫，風雪肆虐。被厚厚的積雪掩埋的山脈宛如玉龍。
小舟飄飛在萬米高空，隨著氣流而上下起伏。朱沐陽耳邊風呼呼狂吹，下意識地緊抓著船槳。
船槳卻如活物般掙脫他的手，化為一雙巨大的翼，托著小舟緩緩往下飛。
俄頃，小舟滑落在一座高山的頂峰，掀起了一陣雪浪。
待雪浪止息，朱沐陽看到了柯石絮。
柯石絮裹著厚實的羊皮大氅，拄著長柄石鐮刀在狂風暴雪中緩步而來，欣慰地說：“看來你已經得到了夢神那小子的神通，以后隔著千萬年也可以來往無阻了。”
“夢神說他統治萬物，包括諸神。你竟然叫他小子，不怕他找你麻煩？”朱沐陽呵呵笑。
柯石絮輕笑，“找我麻煩？把他叫出來，我揍他就像是揍孫子。”
朱沐陽朝天空高喊：“夢神，聽見了嗎？”
空氣仿佛被什么緩緩撕裂了，形成一個水缸大小的洞。
從洞里露出夢神的臉，陰惻惻地說：“老東西，你別得意，我有一萬種整你的法子，足足有一萬種！”
“你就使勁兒吹吧，反正也只能騙騙普通人。”柯石絮作勢要用石鐮刀砍過去。
夢神猛地往后縮頭，大洞驟然關閉。
朱沐陽不想再浪費時間，三言兩語簡要地把困局講了個清清楚楚。
柯石絮臉上愁云密布，沉聲說：“那并不是兇手的發明，總之，隨我來吧。”
他握著長柄石鐮刀用力朝前一斬。前方的空氣如幕布般裂成兩半，往下墜去，露出一片廣袤的草原。
朱沐陽稍一猶豫，隨柯石絮走了進去，駐足在草原上的小河邊。
一條小河蜿蜒朝前，右側是一片茂密的小樹林，不遠處還有狀如海浪起伏的小丘。
轟轟轟……
哈哈哈……
篤篤篤……
怪叫聲從小樹林里傳出，顯然是人類發出的。
柯石絮用石鐮刀輕碰自己和朱沐陽一下，“現在你我同時存在于兩個相隔萬年的時空，他們無法看到我們。”
幾頭小丘般高大的野牛驚慌地逃出小樹林，一群穿著樹葉群的人發出怪叫，提著木棍對它們圍追堵截。
“史前文明？和兇手有關？”朱沐陽輕聲問。
柯石絮不語，指著小樹林另一端。
說來也怪，一棵棵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粗。
不！
不是變粗！
就像饅頭被雙掌用力擠壓變成薄片。
朱沐陽恍然大悟，“和兇手的異能很像。”
短短數秒，整片樹林變成了一幅畫。怪異的現象如一場傳染力很強的瘟疫，飛速往前蔓延。這群原始人和野牛也被波及，成為這幅畫的一部分。
朱沐陽掃視周圍，沒發現其他人在，驚詫地問：“難道有人也能在這兒隱身？”
“再仔細看這幅畫。”柯石絮聲音沉重地提醒。
這幅畫沒再往前蔓延，而是緩緩往前蠕動。蠕動方式很奇怪，沒有立體感，就像有人用電腦畫了一個圓，再用鼠標把這個圓往別處拖動。
“它是二維生物在進食，現在是去部落。當地人把它奉為神，再過幾天，又到獻祭的日子了。”柯石絮示意他跟上去。
朱沐陽化為一團黑霧，托著他飛向高空。
他望見幾里開外的一個小部落，猜測那就是二維生物的目的地，往前疾飛。
說得好聽點兒是部落，其實就是一些簡陋的木頭房屋的聚集地。
一群胖瘦不一的女人坐在一塊兒說說笑笑著清理水果，不遠處是幾個頭發花白的老人教小孩兒如何捕獵。
朱沐陽見部落外有個小孩兒正對著野牛說話，覺得好奇，就飛落在他身旁。
小孩兒說了什么，在他聽來不過是嘰嘰喳喳的怪叫，可野牛像是聽懂了，用鼻子蹭著小孩兒的手，還時不時地哞哞叫，像是在回應。
“這小孩兒是個異能者，可以和動物交流。他話語的大意是野牛被選為了祭品，很傷心，但又不能放他走，很抱歉。野牛說無所謂，逃了還是會被獵殺。”柯石絮解釋。
“你居然懂獸語？”朱沐陽驚訝地瞅著他。
柯石絮自得地一笑，“我是時光之神，自時間流動以來，至時間終結，一切全在我掌控之中，了解一人一牛的話，不是比數學家背十以內的乘法表更容易嗎？”
朱沐陽靈機一動，摟著他的肩央求道：“你幫我干掉兇手唄。”
柯石絮大搖其頭，“我有過去、現在、未來三身，因此不敢做并非我做的事，否則就是戕害自身。說的明白點兒，就是守護過去、現在、未來，讓眾生各安其位、各行其是。”
朱沐陽沒好氣地擺手，“總之一句話，不論好事壞事，你就眼睜睜地看著它發生。人類需要神，是為了過得舒心點兒。你什么都不做，還要你有什么用？”
柯石絮臉上毫無慍色，“我想的是，這一人一牛朝夕相伴幾年。它經常聽小孩兒講故事，和尋常野牛大為不同。”
“來吧，調快時間，看一場祭祀吧。”他輕輕晃動石鐮刀。
一眨眼的時間，周圍全變了樣子。
夜幕中的繁星如一顆顆水晶，涼風陣陣，裹挾來泥土和草的香味兒。
轟轟轟……
哈哈哈……
篤篤篤……
人類的怪叫聲從不遠處傳來。
朱沐陽循聲繞著部落走了大半圈，見近百個原始人正跪拜二維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