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的陽光把公園草坪曬得暖烘烘的，郭斯昂舉著滋滋冒油的烤串吆喝，油星濺在白T恤上，像落了串黑珍珠。龍蕭蹲在烤爐旁翻烤雞翅，煙火氣熏得他睫毛輕輕顫，向美美坐在野餐墊上望著他，看他指尖捏著竹簽轉圈圈的認真模樣，忽然覺得這畫面比教室黑板上的“96”更讓人安心。
“說好了啊，”劉葉咬著半串烤玉米，含糊不清地晃腿，“今天禁提模擬考，只許聊夢想！”
譚夢立刻舉著烤魷魚響應：“我先來！目標BJ服裝學院！以后設計的裙子，必須讓美美當首席模特——”她拽著向美美身上的藍棉布裙晃了晃，“就這抹藍，我要做一整個‘林間精靈’系列！”
向美美笑著點頭，指尖無意識摸著口袋里的小布包——里面是上周從爺爺藥圃摘的薄荷和艾草，曬干后帶著清苦的香。“我想考南京中醫藥大學，”她輕聲說，“學中藥炮制。爺爺說每種草藥都有性子，得慢慢熬，才能出最正的味兒。”
“那正好！”龍蕭突然接話，手里的雞翅“啪”地掉在烤爐上，他慌忙撿起來吹了吹，耳根紅得像被炭火燎過，“我報了國防醫科大學臨床專業。以后……你研究草藥，我學配方，說不定能合作開發藥膏呢？”
郭斯昂舉著可樂罐吹口哨：“喲，這是提前搞‘產學研一體化’啊？”
龍蕭沒理他，只望著向美美，眼里亮得像烤爐里跳竄的火星：“真的，戰場急救里好多草藥都管用，比如止血的仙鶴草……”
“知道啦龍醫生，”向美美笑著打斷，心里卻像被烤化的蜂蜜，甜得發稠，“到時候我給你當草藥顧問。”
鳳仙抱著個烤紅薯，忽然戳著紅薯皮嘆氣：“你們都好厲害，我就想考本地師范學院，當幼師。”她抬頭時眼里有點怯，“是不是太沒追求了？”
“才不！”劉葉啃著烤腸反駁，“上次你幫幼兒園帶活動，那幫小屁孩抱著你腿喊‘仙女姐姐’，那黏糊勁兒，我可學不來！”
鳳仙被說得笑起來，紅薯的甜香漫開。劉葉皺著眉嚼烤腸，想了半天：“我暫時還沒想好，先沖高分再說！反正不管考去哪，咱們幾個總得約著擼串！”
“必須的！”郭斯昂舉起可樂罐，突然站起來振臂一呼，“來！為了咱們的夢想，喊一個！”
他率先扯開嗓子：“BJ服裝學院——沖啊！”
譚夢立刻站起來，舉著烤魷魚應和：“沖！”
“南京中醫藥大學——”向美美被感染著起身，聲音清亮，龍蕭緊跟著接話：“國防醫科大學——并肩沖！”
鳳仙抱著紅薯笑出眼淚，也跟著喊：“本地師范學院——我來了！”
劉葉跳起來，把烤腸舉得老高：“高分——拿來吧你！”
最后所有人的聲音擰成一股繩，郭斯昂帶頭喊出那句藏了很久的話：“九十天！咱們一起贏！”
“一起贏——！”
喊聲撞在遠處的楊樹林里，驚飛了幾只麻雀，回聲蕩過來時，每個人的臉頰都泛著紅。龍蕭偷偷碰了碰向美美的手背，兩人相視而笑，手里的烤串還冒著熱氣，像把少年人的熱血和期待，都串進了這聲響亮的吶喊里。
遠處教學樓頂的倒計時牌仿佛被這煙火氣泡軟了，96天的距離，突然變得像烤串上的竹簽，串起了少年少女的夢想，也串起了那些藏在草藥香、烤翅味里的溫柔約定——不管將來奔向哪片天地，此刻并肩的溫度，總記得真切。
高考結束那天，蟬鳴聒噪得厲害，向美美抱著一摞書走出教學樓，就看見龍蕭靠在香樟樹下等她。他穿著干凈的白T恤，手里捏著兩張錄取通知書，封面上的“國防醫科大學”和“南京中醫藥大學”并排靠在一起，像兩只挨得很近的蝴蝶。
“等很久了？”向美美走過去，書摞得太高，擋住了視線，差點撞到他。
龍蕭伸手扶住書，指尖碰到她的手背，兩人都頓了頓。“剛到。”他把錄取通知書遞過來，聲音里帶著藏不住的笑意，“你看，我們的學校離得不遠，坐地鐵就十分鐘。”
向美美看著通知書上的地址，忽然笑了——填報志愿時，他借口“參考參考”，纏著她問了好幾遍意向，原來早就偷偷算好了距離。
“以后周末……”龍蕭撓了撓頭，“我可以去找你嗎？你們學校的藥圃，應該比我爺爺那個舊藥園大吧？”
“不止呢，”向美美抱著書往前走，陽光透過樹葉落在她發梢，“還有藥用植物園，里面有好多你沒見過的草藥。”
“那太好了。”龍蕭跟在她身邊，腳步輕快，“我可以幫你記藥性，你教我認草藥，就像以前你講歷史題，我給你講物理題一樣。”
兩人慢慢走著，影子在地上交疊又分開。路過操場時，郭斯昂他們正舉著錄取通知書瘋跑，譚夢的BJ服裝學院通知書被風吹得老高，鳳仙舉著本地師范學院的信封，笑得眼睛彎成了月牙，劉葉晃著手里的重點大學錄取通知書，喊著“以后我去哪都能蹭飯了”。
向美美忽然停下腳步，轉頭看龍蕭：“你說，我們以后會不會忘了現在的樣子？”
“不會。”龍蕭說得很認真，從口袋里掏出個小盒子，里面是枚用薄荷梗做的戒指，粗糙卻帶著清冽的香，“我在秘密基地的天臺上曬的，能保存很久。就像……就像我們的學校，離得不遠，想見面隨時都能見到。”
向美美接過戒指，套在無名指上，大小剛剛好。薄荷的清香混著香樟的味道飄過來，她剛要抬頭說“謝謝”，龍蕭卻突然握住她的手腕，掌心的溫度燙得像夏日正午的陽光。
“美美，”他的聲音有點發緊，喉結滾了滾，眼神卻亮得驚人，“從分科那天我畫投籃小人開始，從你給我講洋務運動臉紅開始，從野餐時你說要學中藥我就想跟你并肩開始……”
他深吸一口氣，像是攢了畢生的勇氣：“我不是只想當你的歷史老師，也不是只想跟你合作研究草藥。向美美，我喜歡你，喜歡到看到別人給你遞情書就想搶過來說‘她是我的’，喜歡到對著倒計時牌數日子，一半是盼高考，一半是盼能光明正大地站在你身邊。做我女朋友吧”
向美美愣住了，指尖的薄荷戒指涼絲絲的，心里卻像被扔進了把火星，瞬間燒得滾燙。她看著龍蕭泛紅的耳尖，看著他眼里清晰的自己，突然想起那些藏在分科表、歷史題、烤雞翅里的細碎瞬間——原來那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心動，早就被他悄悄串聯成了完整的喜歡。
“你……”她張了張嘴，聲音輕得像羽毛，“你剛才說的合作……”
“是真的，但不止。”龍蕭湊近一步，影子將她完全籠罩，“我想和你一起泡藥圃，一起記藥方，一起從校服走到白大褂，一起把這枚薄荷戒指，換成能戴一輩子的那種。”
香樟葉在頭頂沙沙作響，像在替他重復那些沒說出口的溫柔。向美美望著他認真的眉眼，忽然踮起腳尖，輕輕抱住了他的腰。
“龍蕭，”她把臉埋在他的校服里，聲音悶悶的，卻帶著藏不住的笑意，“薄荷還有個花語，是‘愿與你再次相逢’。但我不想等再次，我想現在就答應你。”
龍蕭的身體猛地一僵，隨即用更大的力氣回抱住她，像是要把這個夏天的風、香樟的影、還有她身上的草藥香，都牢牢鎖進懷里。遠處郭斯昂他們的笑鬧聲隱約傳來，卻蓋不過兩人胸腔里同步跳動的聲響——那是比任何告白都動人的，屬于青春的節拍。
向美美接過戒指，套在無名指上，大小剛剛好。
遠處的蟬鳴還在繼續，陽光把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像一條通往未來的路，路的盡頭，有藥香，有白大褂，還有永遠不會褪色的少年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