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科志愿表發下來那天，教室里像炸開了鍋。向美美捏著那張薄薄的紙，筆尖懸在“文科”欄上方，遲遲沒落下——她喜歡歷史和地理，可龍蕭的物理卷子永遠接近滿分，明眼人都知道他會選理科。

　　“想好了沒？”劉葉湊過來，手里的志愿表已經填好了“文科”，“我跟譚夢都選文，咱們還能在一個班。”

　　向美美點點頭，心里卻像塞了團棉花。她偷偷往斜后方瞥，龍蕭正趴在桌上，筆在“理科”欄上敲得噠噠響，側臉對著她，看不清表情。

　　放學鈴響時，志愿表還沒填完。向美美磨磨蹭蹭地收拾書包，眼看教室里的人走得差不多了，龍蕭突然走過來，把自己的志愿表往她桌上一放——“理科”兩個字寫得龍飛鳳舞，卻在備注欄里畫了個小小的藍蝴蝶，和她裙子上的茉莉很像。

　　“你呢？”他聲音有點悶，像怕聽到答案。

　　向美美咬著唇，把自己的表推過去。龍蕭低頭一看，“文科”欄里的字跡娟秀，備注欄里同樣畫了個簡筆畫——是個正在投籃的小人，球衣號碼是他的“7”號。

　　“你選了文？”龍蕭的眼睛亮了亮，隨即又暗下去，“也是，你歷史每次都考年級第一。”

　　“嗯。”向美美小聲說，“但我問過老師了，理科班和文科班的晚自習教室挨在一起，中間就隔個走廊。”

　　龍蕭愣了愣，突然反應過來，嘴角猛地揚起：“對哦！而且體育課、班會課都是一起上的！”他拿起她的志愿表，手指輕輕點著那個投籃小人，“那我以后……能不能經常去找你問題？比如……歷史題？”

　　向美美被他逗笑：“你一個理科大神，問我歷史題？”

　　“怎么不能？”龍蕭理直氣壯，“聞道有先后，術業有專攻嘛。”他忽然湊近，聲音壓得很低，“再說了，就算沒事，我也能找個借口去看你，對吧？”

　　夕陽從窗戶斜照進來，把兩人的影子投在志愿表上，藍蝴蝶和投籃小人的圖案重疊在一起。向美美看著他眼里的光，突然覺得分科好像也沒那么可怕——就算不在一個班，隔著走廊的距離，也能把那些藏在心底的喜歡，悄悄遞到對方手里。

　　“那你可不許耍賴，”她拿起筆，在“文科”欄下鄭重簽下名字，“我等著給你講歷史題。”

　　龍蕭立刻也簽上名，把兩張志愿表疊在一起，像藏了個秘密：“一言為定。”

　　走廊里傳來郭斯昂的喊聲，他選了理科，正催著龍蕭去打球。龍蕭應了一聲，卻沒立刻走，伸手揉了揉向美美的頭發：“晚上給你發消息。”

　　向美美望著他跑遠的背影，手里捏著那張填好的志愿表，忽然覺得，未來的日子就算隔著走廊，也一定充滿了期待。

　　分班結果貼出來那天，向美美擠在人群里找自己的名字，手指在“文科一班”那欄劃過，終于看到“向美美”三個字時，心里松了口氣——劉葉和譚夢的名字就在旁邊。

　　“找到了！”劉葉拽著她往另一塊公告欄跑，“快看理科班！”

　　理科一班的名單里，龍蕭的名字排在最前面，緊跟在他后面的是郭斯昂。向美美盯著那兩個字看了幾秒，忽然覺得“理科一班”和“文科一班”這兩個名字，好像也沒那么遙遠。

　　晚自習的鈴聲剛響，向美美剛把歷史課本攤開，走廊里就傳來一陣輕響。她抬頭，看見龍蕭鬼鬼祟祟地扒著門框，沖她比了個“出來”的手勢。

　　“干嘛？”她走到走廊，壓低聲音問。

　　龍蕭從背后拿出個筆記本，封面畫著只投籃的小熊：“第一題，”他翻開本子，指著上面的字，“‘洋務運動的主要內容是什么？’”

　　向美美看著那行工整的字跡，忍不住笑：“你還真來問歷史題啊？”

　　“那當然，一言為定的事。”龍蕭說得一本正經，眼睛卻亮晶晶地瞟著她桌上的練習冊，“你們文科晚自習都做這個？”

　　“不然呢？”向美美伸手要拿他的筆記本，“我給你講講？”

　　“不用不用，”龍蕭往后退了半步，把本子抱在懷里，“明天再問，我就是……路過看看。”他說完，像只受驚的兔子，轉身溜回了理科一班，連廊燈都被他帶起的風晃了晃。

　　向美美站在原地，看著他消失在門后的背影，手里還捏著支紅筆，筆尖的溫度好像突然變高了。

　　第二天早自習，她剛坐下，就發現桌肚里多了瓶熱牛奶，吸管已經插好了。瓶身上貼著張便簽，是龍蕭的字跡：“洋務運動分三個階段，我查了，等你檢查。”

　　向美美抿著牛奶笑，暖意在胃里慢慢散開。窗外的陽光正好落在練習冊上，她忽然覺得，隔著走廊的距離，好像也沒那么難——他會用笨拙的方式找借口靠近，她也愿意慢慢等，等那些藏在歷史題里的喜歡，慢慢長成參天大樹。

　　龍蕭是在體育課自由活動時聽說的。

　　郭斯昂撞著他的胳膊，朝文科班女生聚集的方向努嘴：“看見沒？三班那個寫情詩很厲害的男生，又給向美美遞信封了。”

　　龍蕭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果然見個戴眼鏡的男生紅著臉，把個粉色信封往向美美手里塞。向美美擺手推辭，周圍卻圍了幾個起哄的女生，鬧哄哄地喊著“收下嘛”。

　　他手里的籃球“咚”地砸在地上，彈起的高度比平時高了一截。郭斯昂看出他臉色不對，趕緊打圓場：“嗨，咱們美美受歡迎唄，你看那誰，上周還往她桌肚里塞巧克力呢。”

　　龍蕭沒說話，抓起籃球往籃球場走，運球的力道大得嚇人，“砰砰”聲像砸在每個人的心上。他跳起來扣籃，籃筐被震得嗡嗡響，落地時膝蓋重重磕在地上，也沒覺得疼。

　　晚自習前，向美美剛走出教室，就被龍蕭堵在走廊。他背著手，眉頭皺得緊緊的，像只護食的小獸：“那些情書，你都看了？”

　　“沒啊，”向美美被他問得莫名其妙，“都還回去了。”

　　龍蕭的眉頭松了點，卻又立刻皺起來：“那巧克力呢？”

　　“給劉葉吃了。”向美美看著他緊繃的側臉，突然反應過來，忍不住笑，“你吃醋啦？”

　　“才沒有！”龍蕭的耳尖瞬間紅透，背在身后的手往前一伸，遞過來個筆記本，“我……我整理了歷史重點，比他們寫的情詩有用。”

　　筆記本的封面上，新畫了只藍蝴蝶，翅膀上還沾著朵小小的茉莉。向美美翻開，里面除了歷史知識點，空白處還畫著歪歪扭扭的投籃小人，旁邊標著“比情詩靠譜”。

　　走廊的風穿堂而過，吹起向美美的發梢，蹭過龍蕭的手背。他忽然抓住她的手腕，聲音有點悶：“以后他們再送東西，你就說……”

　　“說什么？”向美美仰頭看他，眼里閃著笑。

　　龍蕭看著她亮晶晶的眼睛，突然湊近，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說：“說你有專屬的歷史老師了。”

　　話音剛落，理科一班的門“吱呀”開了條縫，郭斯昂的腦袋探出來：“龍蕭！老師叫你！”

　　龍蕭慌忙松開手，轉身時差點被自己的鞋帶絆倒。向美美看著他慌亂的背影，捏著那本畫滿小秘密的筆記本，忽然覺得，那些追求者的情書再好看，也比不上他這副傻氣的模樣——藏著的喜歡，比任何甜言蜜語都動人。

　　第二天早自習，向美美剛把歷史筆記本攤開，就見三班那個寫詩的男生又站在教室門口，手里捧著本精裝詩集，眼神直勾勾地望著她的座位。

　　向美美假裝沒看見，低頭劃重點，耳朵卻悄悄紅了。身后傳來劉葉的低笑：“瞧瞧，‘專屬歷史老師’的情敵又上線了。”

　　正說著，走廊里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龍蕭背著書包沖過來，路過三班男生身邊時，故意撞了下對方的胳膊——詩集“啪嗒”掉在地上，他卻像沒看見似的，徑直走到向美美桌前。

　　“昨天的歷史題，”他把書包往桌上一放，聲音不大卻足夠讓周圍人聽見，“我整理了三種解題思路，你看看哪種更清楚。”

　　三班男生的臉瞬間漲紅，撿起詩集站在原地，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向美美看著龍蕭手里那張寫滿字的A4紙，又看了看他緊繃的下頜線，突然憋不住笑：“知道了，下課給你反饋。”

　　龍蕭這才滿意，轉身時還不忘瞥三班男生一眼，那眼神像只宣示領地的小狼崽。等他走后，劉葉戳戳向美美的后背：“可以啊你，現在成了理科大神的‘重點保護對象’了。”

　　午休時，向美美去食堂打飯，剛排隊就被人拍了下肩膀。是隔壁班的體育生，手里拿著瓶冰鎮可樂：“向美美，聽說你喜歡看籃球？周末我們隊有比賽，要不要……”

　　話沒說完，可樂就被一只手抽走了。龍蕭擰開瓶蓋灌了兩口，把空瓶扔進旁邊的垃圾桶，全程沒看那體育生一眼，只對向美美說：“阿姨今天做了你愛吃的糖醋排骨，去晚了就沒了。”

　　他自然地接過向美美的餐盤，往打飯窗口走，肩膀有意無意地擋在向美美和體育生之間。向美美跟在后面，看著他挺直的背影，忽然覺得這幼稚的占有欲，竟有點讓人心里發暖。

　　晚自習前，龍蕭又準時出現在走廊，手里拿著個蘋果，削皮的手法笨得要命，果皮斷了好幾次。“給。”他把蘋果遞給向美美，指尖沾著點果肉的汁水，“郭斯昂說，多吃水果……腦子好使。”

　　向美美咬了口蘋果，甜絲絲的汁水流進喉嚨。她看著龍蕭耳根的紅暈，突然踮起腳尖，在他耳邊輕聲說：“龍老師，今天的‘護駕’服務，我給滿分。”

　　龍蕭的耳朵“騰”地紅了，轉身就往理科班跑，差點撞到門框。向美美望著他的背影，手里的蘋果還帶著他掌心的溫度——原來被人這樣笨拙地護著，是比任何情書都讓人安心的事。

　　窗外的月光落在歷史筆記本上，那只藍蝴蝶旁邊，不知何時多了行小字：“我的學生，只能我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