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朋友還真是用到了刀刃上,陳浩坐在警局的椅子上時想。
警局的椅子和醫院的椅子一樣冰屁股,很適合反思。陳浩便坐在那冰涼的椅子上,反思自己是讓小花去探查哪幾具尸體,才會讓她被抓起來。
反思間,擅長胡攪蠻纏的夏至又一次完美發揮了自己的專業能力,把小花從審訊室撈了出來。
陳浩立馬掛著歉意的微笑迎了上去,一走近才發現她身上還掛了彩,心中不免一驚:“果然有人——!”
他意識到這里實在不是說這事的最好地點,生生吞下后面的“詐尸”二字,改為柔和的語調關切地問:“你怎么受傷了?嚴重嗎?”
小花沒有回答,目光從他受傷的肩膀掃到夏至額上的血痕,反問道:“你們干嘛了?”
二人均是一副還能咋樣的表情,小花看了一眼便反應過來,惋惜得捶胸頓足:“我錯過楚風翎發瘋了是不是!我居然錯過了!”
陳浩說不上來是同情還是羨慕,正要說點什么,一旁的夏至可能是想安慰她,拍拍她的頭道:“別擔心,以后有的是機會。”
“這種機會還是沒有為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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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辭回去看到宛若炸了三個煤氣罐后被五十個熊孩子掃蕩過的房子,勉強同意了陳浩的觀點:“這種機會要是再有一次的話,整棟樓估計都沒了。”
比他們早回來的千已經賢惠地泡好了三桶泡面,招呼他們來補個晚飯。
“你手上是受傷了嗎?不會是僵尸抓的吧?”
這次小花沒有回避話題,直截了當地答道:“不是,是一個蹲在灌木叢里的蜜蜂人蟄的。”
陳浩往泡面里擠芥末的手停了一下,追問道:“那尸體呢,你有看見遺漏的那具尸體嗎?”
“你以為我為什么被帶走審問了?尸體就掛在門廊,四周還有血畫的箭頭,生怕你看不見。不過也別擔心,好像暫時沒人知道你是兇手。”她喝了口面湯,“楚風翎呢?有沒有什么瘋魔后無助哭泣的階段給我觀賞一下?”
千撇撇嘴,答道:“他可一點也不無助。說是醫院的床更舒服,賴在那了。”
他叉走陳浩碗里的蝦仁塞入嘴里,卻被濃郁的芥末味嗆得眼淚直流。
“夏至呢,怎么沒跟你們一起回來?”
陳浩也從他碗里叉了塊黃豆大小的牛肉粒,邊嚼邊說:“她好像有點事,又返回去醫院了。”
“聽上去像是越想越氣,決定回去殺了楚風翎。”
“哎,你把人想這么陰暗干嘛,說不定是回去殺錯位神了。”
小花用塑料叉子柄懟了懟千的手背,疑惑地問:“既然你事先不知道夏至不回,為什么沒給她泡桶面?”
“啊,是這樣的,其實最開始是沒泡你那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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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浩本打算第二天一早就喬裝打扮一番,趁著清早人流稀少時去小花被抓的地方瞧瞧。無奈一覺醒來已是日上三竿,只能放棄計劃,從零食籃里翻出半包瓜子揣上,前來受災情況略輕的餐廳觀賞夏至恢復靈力。
夏至正坐在餐桌前,對著桌上咕嚕冒泡的藥水愁眉不展,問錯位神一些稀奇古怪的問題。
“真的不能往里面加點糖或者什么調個味嗎?”
“我能不能喝一小滴,然后吃個葡萄柚放大藥性?”
“錯位神,你現在能用靈力對吧?要不你把我的味覺屏蔽一下?”
“還有,我一直蠻好奇的……你是怎么知道通過結界漏洞恢復靈力的辦法的?”
錯位神終于抬起頭來,夏至用指關節敲著盛裝藥水的玻璃杯,輕飄飄地繼續說道:“按理說,廣雅區的結界構造屬于機密才對,好奇怪呀。”
“的確是機密,所以只能由您親自告訴我。”錯位神微笑道,“你看,這就是時間的魅力,它總會閉環。”
夏至用審視的目光盯著他,半晌,她閉上眼,捏著鼻子將藥水一飲而盡。
“最后一個問題,我要是吐了這藥還能起作用嗎?”
眼見最后一個純凈的味蕾也遭受了恐怖打擊,大家登時放下了心。
夏至越是想忽略那味道越是容易注意,不過很快,摒棄一切紛雜情緒的大腦自然也摒棄了“難喝到想殺人”這樣毫無因果聯系的情緒。
“太棒了,我感覺自己的頭腦從未如此強大過!”
錯位神用玻璃杯敲桌子,試圖喚回她的正常認知:“錯覺!還記得我之前是怎么說的嗎?都是錯覺!”
“我現在清楚地知道我需要做什么!我的人生!從未!如此富有條理!”明顯沒聽進他話的夏至站起來轉了個圈,從錯位神手中奪過杯子,“首先,我該做的是——”
她提著裙子又轉了半圈,揚手把玻璃杯扔出窗外。
“裝過那種難喝東西的杯子不配留在我家!”
千捏著下巴坐在翻倒的沙發上,百思不得其解:“她是不是直接進入精神崩潰的階段了?”
“好熟悉的話,”陳浩嘆息一聲,“當初你喝完藥我也是這么說的。”
夏至沖過來一左一右踢開他倆,把沙發扶了起來。她環顧這個昨天被自己一拳拳親手打得千瘡百孔的房子,點點頭,似乎下定了某種決心。
“我得把裝修隊叫來,兩個小時修好這些窟窿。”
抱著毛絨白菜跌坐在地的陳浩不禁問道:“現在修真的有意義嗎?晚點你精神崩潰又砸了怎么辦?”
“不,我不會砸的,我相信我自己!”
她是那樣篤定、那樣自信,弄得陳浩反而有些懷疑自己。不管怎么說,修屋子總比兇性大發出去破壞公共基礎設施要來得健康。
在夏至毫不客氣的死刑威脅下,裝修隊效率翻倍,僅用一個半小時便將房子修葺一新,還按照領主的指示給藏在墻里的水管包上了海綿墊。
“哇,真貼心,看來今天她會用包海綿墊的水管敲死我們。”楚風翎安詳地說。
千氣得踹了他一腳,罵道:“冤有頭債有主,敲死你就夠了!”
夏至撥開他們,邁著輕快的步伐躍過沙發,用唱歌一般的聲調說:“好了,現在可以去殺咒喪神咯~”
這下連錯位神都坐不住了:“你說什么?!”
參考夏至過去的品性,大家已經做好了她去炸掉母校或者要大肆征稅的心理準備,哪想她一上來就整了這么個宏遠的目標。
小花試圖勸住她:“你要不想想你之前為什么不殺咒喪神呢?那個老太婆很難搞啊!”
夏至溫柔地拍開她的手,道:“放心,敵在暗我在明,優勢在我。”
“你要不要聽聽你在說什么!”
他們試圖攔住她,然而沒有靈力的夏至尚能徒手打穿樓板、腦殼硬接鐵管,有靈力的夏至又怎么能被攔住呢?
看著她出了門,大伙愈加慌張。陳浩揪著毛絨白菜的葉片,眼珠子一轉就是一個餿主意:“我們多擺幾個她要殺的人在路上,把時間拖完,不就解決了嗎?”
小花的眼珠子也轉起來了,不過是往上轉的:“上哪找那么多她要殺的人?而且你當人是磚嗎,放那就放那了,不動也不跑?”
“怎么放路上再想,人倒是好找。”他向楚風翎伸出手,“你把名單拿給我看看。”
楚風翎別過眼,低聲道:“殺光了。”
“殺光了?!”陳浩的聲音頓時提高了八度,“你那么勤快干嘛!你效率比裝修還可怕!夏至是拿著絞刑架的繩索追在你后面套你的脖子嗎!”
罵到一半,他幡然醒悟:楚風翎昨天不僅給夏至家造成了不小的破壞,還偷襲敲破了她的頭,怎么不算一種仇人呢?
其余人都很同意他這個觀點,無視了楚風翎的不滿,齊心協力把他拖出去,追上夏至,建議她先小殺一個開開胃。
屏蔽了情感的夏至變得極有耐心,她笑盈盈地與他們解釋道:“楚風翎什么時候都能殺,但沒有靈力的咒喪神,那可真是百年難遇,沒有比這更好的機會了。”
她這話著實在理,沒有靈力的咒喪神不過是個會扎小人的干巴老太,甚至詛咒纏身連個健康的體魄都難以維持,夏至拿爆米花機錘都能錘死她,還有比這更好的機會嗎?
只是……他心中隱隱有些不安,如果咒喪神真的那么沒用,付止溪會同她合作嗎?
沒等他開口提醒,揚著沙塵的風便甩了他一巴掌,緊緊追隨者夏至的殘影消失在街角。
陳浩回頭,猶豫地問:“要跟上去嗎?”
千的表情微有異樣,凝視著夏至消失的方向,問道:“前幾天我恢復靈力的時候,笑過嗎?”
“那誰記得?”
“但至少笑的頻率比正常情況低對吧?我覺得大概是因為快樂一類的情緒也被屏蔽了,所以比較難笑出來……但是她一直在笑哇,笑著嚇唬裝修隊要死刑,笑著說要去弄死咒喪神,就好像她的出廠設置就是笑!”
陳浩迷茫地看著他:“所以呢,你想表達什么?”
“我就是覺得有點瘆人……”
楚風翎拍拍他的肩,說:“我明白你的意思。不過這點我可以幫忙解釋一下,原因其實很簡單。”
“——她是個變態。”
“這種時候就不要把私人恩怨摻雜進來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