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融資2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欲望和束縛。
有的人能自己掙扎出來,有的人因為生活所迫而努力前行。
李子期從不認為自己是一個有勇氣的女人,家世突變,身份轉換,與親人離散。
她只是在掙扎顛沛流離的生活。
這不叫勇氣,這叫生存。
這次,李子期來找人的目的明確而又簡單──給錢就行。
所以無論如何,欺騙也好,提升唐妍茜的叛逆因子也罷,她必須出手。
“這是你想要的人生嗎?”李子期手指輕輕點在茶幾上,“一輩子圍繞著父母的想法生活,小虎長大圍繞小虎生活,這是你想要的生活嗎?”
唐妍茜面色又紅潤變成蒼白,李子期的話進入耳朵里變成自己的聲音。
她也在質疑自己。
這是她想要的人生嗎?
如果是,她為什么要和李子期說出那番話。
“我,不是沒有努力過。”唐妍茜輕輕嘆了一口氣,“只是事事不如意。”
“聽了你的故事,我也想和你說我的故事。”
唐妍茜閉上嘴巴,露出洗耳恭聽的模樣。
“我10歲和家人失散,就在火車站那邊,走的時候,一個高高瘦瘦,但是病著很重的男人帶著我走了,而他女兒不小心被我哥哥帶走。二十年過去了,我到現在都沒找到我的親人,也不知道是不是還活著……”
“男人發現抱錯以后,很快就把我趕出去,于是我就過上吃不飽,穿不暖的,游游蕩蕩來到汪家村,老村長給我分了一點地。可是我完全不會種地啊,然后我就努力了一下,就解決了我人生的一個大問題,饑餓。”
“之后,我年紀稍大,老村長也死了,因為是外來戶,又是一個人,不少男人打我主意,想把我辦了變成他家的孩子他媽。我也努力了一下,相中了現在的孩子他爸,也解決了人生的大問題,婚姻和安全。”
“再之后的故事你也是知道的,怎么賺錢,怎么填飽肚子,怎么有了孩子,怎么去教育,怎么生存下去。一路走過來,我的生活條件比起你要差很遠,但我堅信,有一天我能改變這一切,因為我能明確我此時此刻的欲望是什么,且堅信,靠著我的努力,一定的滿足它。”
“所以,妍茜你是否有這個欲望,你的欲望是什么?”
這一番話如驚雷一般震醒沉睡的唐妍茜。
她有欲望嗎?
當然有,小時候想考第一,長大了想當工人干部,結婚想和自己喜歡的人去旅游。
這些都沒有實現,她總是努力了一下,就把欲望的壓力推到父母身上,壓力就變成脫離父母。
變成因為父母的阻撓,而無法實現自己的欲望。
從而喪失了擁有欲望的權利。
“很多時候,努力不是馬上就能得到改變,不通過一次又一次的積累,最終只會想手中沙,云中雨,消失了就消失了。連同精氣神和自信心都一起消失。”
李子期的話說完,又是一番沉默。
良久,唐妍茜點點頭:“姐,我知曉了,我也知道你為何而來,我自己想清楚之后,再給你答復。”
幾日過去,即將到學校開學的日子,一臉凝色穿著灰布衣衫的朱格君騎著那輛飽經風霜的自行車,搖搖晃晃來到汪家鎮,敲響莫家的門。
兩個大男人,相顧無言,也流不出淚水。一方從包里掏出厚厚的一筆錢,另一方沉默的接下巨款。
“這筆錢,是我和唐妍茜能拿出最大的錢了。”朱格君慘淡的笑了笑,“我也不是不想和莫兄成就一番事業。”
只是這個事業的代價太大,大到唐妍茜被父母趕出家門,不到夢醒夢破,屈服的那天,就不要回來。
兩人從來過的都是小資日子,攢下的錢也不過是和莫清河做生意時候弄下的幾萬塊錢,等他們勻出一部分找房子,還有家具生活用品,真正能繼續投資給莫清河的,也不過萬出頭。
萬元,也是個巨款了。
足夠解決此刻難倒莫清河的問題。
當時那個年代什么都貴,唯有人工是便宜的,而唯一能把錢省下的,就是人工錢。莫清河為了省下那一點費用,和劉秉賢,早起抹黑上工半夜吃幾口饅頭就睡在工地里。
春日暮期是不是還有雨,兩個人就用破布搭了塊野棚子,看淅淅瀝瀝的雨景。
既然戶口轉去城里,莫篙就在城里的另一頭中學上課,沒有屋子住,也沒有人煮飯。朱格君找了朋友,一個月給10塊錢房租,10塊錢飯錢,讓莫篙先湊合著住下。
可那家也不是什么富貴人家,真的能住人的空屋子就是一間堆雜物的房子,收拾一下才能安下一張床,旁邊堆著霉舊的柴火和腐爛的不知名物體。
等夜深人靜的時候,總有老鼠嘰嘰喳喳開著會。每當莫輕青去給莫清河送點肉菜,順便找莫篙的時候,眼淚總是克制不住的流下來。
莫家人全部都轉了戶口,房基地不需要征收回去,但是田地肯定要收回去的。夏時令也知道莫家近期沒有收入,多留下一年田地的使用權給他們。
有地就餓不死。田里的活,現在全是李子期包攬,早出晚歸,那煮飯的任務和沒幾天給莫清河送幾頓好菜的活,就留給還在上三年級的莫輕青了。
這種天氣溫度忽高忽低,時而晴空萬里陰雨綿綿,食物悶一段時間就餿了變質,還是要多跑腿,偶爾送去幾餐。
莫輕青今天打算做灌湯肉包,剁好的豬肉餡與豬肉骨頭高湯混合攪拌在一起,加上香菇竹筍,包成比她手掌還大的包子。
蒸了12個,用油煎了8個。留下5個自己和媽媽吃,1個給哥哥送去,4個讓哥哥跑腿送給莫清河。
剩下的2個,要給正在學校郊區校區工作的陸相往。
那個地方太遠了,莫輕青過去一趟,等回來天就黑了。于是她找了一個路邊小吃的店面,點了一杯和莫家神似的糖水,默默喝起來。
這個糖水放糖著實小氣,熱騰騰的也不解渴也不解溫,明明現在是工人下班的時間,可外面擺的座椅也只是稀稀拉拉坐了幾個小孩。
就這,也想和我家競爭?
莫輕青淡淡的撇了撇嘴角,余光掃見風塵仆仆從公車下來的陸相往,眉眼間得嘲諷之意,消融在用面部肌肉擠出的笑容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