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愛與恨

　　雪，被鮮紅的血液染得殷紅。

　　那是血。

　　是血！

　　血，把插在他胸上的冰刀融化。

　　鮮紅的，不止是血，有雪，有水，還有土地。

　　停了許久的雪，又漸漸的飄了起來，越飄越密，一個身影終于消失在雪影中，一具尸體被覆蓋在積雪下。

　　這樣的天氣，沒有讓他感到有一絲的溫暖，唯獨讓他感到有一絲溫熱的，就是他胸口流出來的血冒著的熱氣。

　　『白刀門』不會因為寒冷的天氣而放下手中的活計。恰恰相反，『白刀門』上上下下里里外外老老少少的人都忙出跑進，一點也不嫌累，因為他們心里都高興，明天是小姐的大喜之日。

　　『白刀門』屋舍房廊都掛滿紅紅的繡球，門墻上都貼滿大大的喜字，丫鬟男奴門人臉上都堆滿笑容。

　　『白刀門』乃西南一大門派，當今門主白巍，江湖中的人都稱他白老爺子。

　　男人們（白家的男人當然除外）的笑容并不是那么的自然，因為明天出閣的是『白刀門』白家大小姐——白曦；女人們自然也不是那么由衷，明天白曦嫁的是江湖第一美男子——雷通。

　　在這般大雪紛飛的天氣里，庭中的雪倒印著紅紅的喜字，仿若被血染得殷紅的雪。

　　白曦，人如其名，皮膚白皙亮凈，音容在江湖中堪稱一絕。

　　據(jù)江湖中摸爬滾打數(shù)十年、有地位、有威望的老人說，白曦是江湖三十年以來第一美女！

　　有江湖中的男人，為了買她摸過的布匹、胭脂、茶器，不惜萬金之價，甚至傾家蕩產(chǎn)。為爭搶她曾經(jīng)用過的碗筷桌椅，朋友兄弟父子間不惜刀劍相向，血濺廳堂。

　　江湖中的男人如若能得到白曦的一笑一回眸，那是多么令人羨慕而又自豪的事，但也就因為她的一眸一笑，曾經(jīng)讓多少男人死于非命。

　　這件事發(fā)生在去年元宵。

　　白曦元宵節(jié)到紅花集鬧元宵途中，遇一乞丐向她乞討，她同情之余施舍五文錢予乞丐，乞丐連連道謝，她許之以一笑，可是令乞丐和白曦都沒想到，就是那五文錢斷送了乞丐的命。

　　白曦這樣的美人，她的好心也許就是害人。

　　白曦在施舍乞丐五文錢離開不足半盞茶的時間，紅花集傳來一聲慘叫，循聲望去，乞丐已經(jīng)身首異處，乞丐手中的五文錢已經(jīng)不在了，握著銅錢的那只手也不知去向，就剩下乞丐的尸體，一地殷紅的血跡和彌漫在空氣中久久未能散去的血腥。

　　明天，白曦就要出嫁，嫁給那個在江湖中最俊最聰明最優(yōu)雅的男人，讓多少女人傾心溫暖而又自卑的男人，使各門各派各宗各教各村各寨的女子皆在為他爭風吃醋，競相打扮的男人。

　　你問她們當今皇上是誰，她們不一定答得出來，你問她們當今武林盟主是誰，她們不一定會關心，但當你問她們你認得雷通么？她們肯定能夠滔滔不絕。

　　哪個男人能娶到白曦這樣的女人，肯定是那個男人幾輩子修來的福氣，何況還有『白刀門』的基業(yè)財產(chǎn)名聲，娶到她就得到了想要的一切。

　　哪個女人能夠嫁給雷通這樣的男人，那肯定是幾輩子積攢的運氣。

　　?在眾多男人心中，白曦嫁的不是自己，當然是一種糟蹋！在眾多的少女心中，雷通娶的不是自己，更是一種浪費！

　　雪漸漸的有些稀疏，天邊最后的一點光亮已經(jīng)褪去。白曦獨自一人在房中圍著冒著藍紫焰的火盆陷入沉思，嘴角露出一絲的笑意。

　　白曦端頭望著窗外，雪夜里的夜間似乎不是很黑。她想推開窗看看外面的雪景，換一下房中的空氣，但是剛把窗推開一條縫，刺骨的寒風侵襲而來，令她不禁打了個寒顫，她終于還是把那僅有的縫隙給輕輕的合上。

　　突然，窗外一條黑影一閃而過，她推開窗定睛一看，是一個背影，好熟悉的背影！

　　心念動處，靈光一閃，二師哥？她差點叫出聲來！

　　二師哥！他來到這里怎么又不進來？白曦推開門跟了過去。漸行漸遠，那個熟悉的背影腳下絲毫不減的向后山疾馳而去。

　　“二師哥，是你么”？白曦問道。

　　那人沒有轉身，看得出來他并不打算回答白曦的問題。

　　“你來到我門口怎么不進去呢？你是不是厭我恨我？你說話呀！難道我與你說一句話也不配么？你轉過頭來看著我，看我一眼你也不愿意，怕污了你的眼么”？白曦又追問道。

　　她已經(jīng)由問為喊，似乎在發(fā)泄不滿，但是此時聲音竟有些哽咽，仔細一辨，她竟在抽泣。

　　白曦眼前這個人還是不為所動，呆呆的站在那里，唯獨把頭抬高了一些，仰望著著天空，又似在流淚。

　　“二師哥，我知道你恨我，但是我…………”

　　白曦說到口邊的話又咽了回去，她已經(jīng)說不下去，頓了頓，白曦又接著道：“都怪爹爹，他根本不懂我在想什么，他……”

　　白曦突然從背后抱住眼前的這個男人，失聲痛哭起來。

　　眼前這個男人身體打了個寒顫，略一震驚，迅速恢復鎮(zhèn)定，冷冷的道：“你明天都要嫁人了，我也該離開白刀門了，我是來向你辭行的”。

　　白曦眼前這個男人終于開口說話了，還是哪樣熟悉的聲音，除了有一點冰冷之外，還是那樣的溫柔。

　　“什么？你要離開白刀門”？白曦驚道。

　　“是”！他堅決的說道，口中卻充滿了恨意和失落。

　　“你要到哪里去”？白曦又道。

　　“那是我的事，從此以后你過你的獨木橋，我走我的陽關道，我們互不相關，我也不會再見你，我也不會讓我再見到我”！他還是那樣冷冷的語氣，似乎比剛才還冷。

　　白曦漸漸松開了緊抱著他的手，白曦想不到，二師兄竟是這樣的絕情！她竟然笑了，她真的笑了！

　　白曦眼前這個男人從未預料到白曦竟然會在這個時候笑，慘然的大笑！

　　白曦眼中溫柔的二師兄慢慢的轉過身，把目光投在白曦的臉上。他想說什么，但還是又把話咽了下去。二師兄真的流淚了，他的心在痛，心中一遍又一遍的在對白曦說著對不起，對不起……

　　白曦那雙清澈的眼眸，在淚珠與積雪的映照反射下，顯得更是明亮，明亮中帶有一絲的寒意和絕望。

　　白曦耳邊一陣風聲霍霍，頭頂樹上的積雪一片簌簌下落，不知不覺，白曦的頭上、臉上、大紅的喜服上都堆滿了積雪，在夜色中，白曦猶如一個雪人一般。

　　白曦知道，二師哥他走了，永遠的走了。

　　白曦的心碎了，死了，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