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西市便來到了宣陽坊。
長安城內以朱雀大街為界,西設長安縣,領東五十四坊;東設萬年縣,領街西五十四坊,萬年縣便是在宣陽坊內。
剛一入坊,兩人便瞧見大批的不良人出入,上元佳節人事復雜,負責治安的東西兩縣自然馬虎不得。
“我們為何要走坊間不走大道?”
“就憑之前捉拿你的動靜,你覺得你還能大搖大擺的在外走動?以后跟我說話動動腦筋。”,朝詞不帶搭理道。
徐長天看著走在前面背影,氣得牙癢癢。
朝詞走的輕快,又在坊間來回穿梭,東瞧瞧西望望的樣子,要比第一次來長安的徐長天都來的興奮。
“嘿,你在找什么呢,我們是不是得避避。”
......
朝詞沒有搭理這人,依舊巡視著什么,直到尋到街口公告之處才停下腳步,徐長天見她終于肯停下也是趕緊跟了過去。
“什么嘛,根本沒有懸賞的榜文?”
“你小點聲!”
徐文初瞧她雙手叉在胸前生氣的模樣,目光也是轉移到那道公示榜上。
“連個通緝榜文都沒貼出來,這送的東西看來也沒多緊要嘛。”,朝詞嘟囔著,目光撇向身旁的書生,卻發現他一臉凝重。
“怎么了?”,朝詞不解問道。
書生眉目沉郁的盯著榜上最中央的那塊檄文,深吸了口氣。
“今日是上元節,他們居然要封坊。”
“什么?”
徐長天的眼神變了變,右手搭在左臂之前受傷的地方,“走吧。”,男子低頭向身旁的朝詞說道。
“你說清楚,什么封坊?”
“金吾衛下令,全城不良人在酉時封鎖各個坊市封查,也就是說我們現在只有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能活動了。”
意識到這一點,書生腳下生風若不是怕引人注意早就要跑起來了。
只是剛出巷口,迎面便撞上長安軍斥候的快馬,徐文初走的太快腳下沒留神,眨眼就要撞過去了,好在身后的人拉了一把,才將這本要發生的禍端避了過去。
“喂,你瘋啦,這有人沒看見啊。”,朝詞可不管這軍旅的快馬,沖著沒有絲毫停下意思的斥候張嘴就罵。
徐長天心有余悸的拉了拉朝詞默默走開。
“你干嘛,我在為你說話呢!”,朝詞有些生氣。
“我沒事,快走。”,徐長天小聲說道。
徐長天就這樣頭也不回的一路快走。
朝詞見他沉默不語,還以為他依舊沉郁在剛才的事里,看著這個落魄書生的模樣實在有些可憐,朝詞便拉了拉他的袖子,道:“徐長天,你不用難過,今日你認識了我,日后在長安便有我罩著你,你不用怕。”
男子忽然聽她這么說,又見女子一臉天真的模樣,也是笑著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哎,哎,你別不信啊,我在長安也是小有名氣的啊,就算日后你在長安混不下去了,我也可以安排你去其他的地方,保準你享福的。”
徐長天繞不過她,又覺得聽著煩人,只能求全道:“好,我相信你。”
“嘿嘿,以后跟著我,你就是我的小弟。”,女子語氣倒是歡快起來。
......
“快走吧,小弟。”
徐長天看著那道輕快的背影,忍不住又笑了笑。
只是令他消沉的從來不是別人,而是剛才那道封鎖坊市的榜文旁,還有另一道新貼出的檄文。
檄文上寫著,大理寺沈燁,夜闖皇宮圖謀不軌,私自盜走金吾手令罪無可恕,現押解至御史監大牢,等待明日三司會審。
在民間,御史監大牢又稱死獄。
此獄水火不入,為禍尤烈,其中酷刑更是讓人百骨盡脫,哀聲震壁,囹圄內疫癘之氣充斥,聽說至今還沒有人能從大牢里全身而退。
記得分別前沈燁曾和自己說。
“若是明日,能將這面令牌送到大云經寺,局勢可救。”
一想到這里徐長天心思愈發沉重,只能加快步伐跟了上去。
萬年縣地坳狹隘,上元節人一多起來便容易發生踩踏,所以坊里大批的不良人拉關設隘減緩行人速度,來控制坊內人流走動以免發生事故。
徐長天和朝詞剛一動身便困在了這人群之中。
兩人正在徘徊之際,一騎快馬忽然駛入柵道之中,駛來的官兵從背后的信筒里取出一卷長紙交給了隘口的武侯。
“長安急報,捉拿逃犯兩人,知者重賞。”
原本擁擠的街道,再聽到這個消息便更加涌動起來。
長安富碩,對于官情有利的線報,他們一向出手闊綽,在上元節里還要告榜的通緝令的,那這筆重賞絕不會輕。
“糟糕,這時候出告示,我們不成了按在砧板上的肉了么。”,徐長天心里一緊暗叫不好。
只是人流開始不斷向隘口涌動,推著兩人不由自主的就向前走去。
徐長天知道要是到了監口必會被武侯認出,所以就想拉著朝詞往反方向逃避,可當的去尋時,卻發現這姑娘已經隨著大流往監口處走去,兩人的位置竟是被越拉越遠。
“朝詞!”
“快回來。”
徐文初費了九牛二虎之力追上前去,只是人潮洶涌這一時半刻的也難以靠近。
“朝詞...”
......
連喚了幾聲,卻因人潮紛亂怎么喊也是沒讓她聽見。
金吾令此時還在她身上,若是讓武侯發現了她,那沈大人恐怕真的就要墮入無盡煉獄了。
“朝詞!”
“快回來。”
徐長天心下大急,若真是被逮住讓這塊金吾令落入奸人之手,恐怕到時候不僅沈大人沒了活路,連我們幾個也會牽涉其中,徐長天忽然想起如今不知下落的盧允樂,便更加心急如焚起來。
這趟渾水涉及的,早已不是沈燁個人的安危,連同煙雨閣里的三人,甚至整個長安的命運都是早已緊緊的捆綁在了一起。
一步差,便是步入深淵,在黑暗里的人半步也錯不得。
眼見兩人的距離越拉越遠,徐長天真是恨不得一頭扎進這群人堆里來劈開一條道路,若是這人堆扎不進去,便要一頭扎在這走道的土墩上,讓自己的鮮血淌開一條新路。
就在這雷霆萬鈞的時刻,徐長天忽然發現擋在自己身前的那人腰帶間插有一只短笛。
來不及顧慮那么多。
徐文初一把奪過那人腰間的笛子,返身吹響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