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平川也沒想到,自己一睜眼,上面是澄澈宛如一枚藍玉的凈空,周圍種著各色各樣的奇珍異草,旁邊還有一個身著光滑綢緞衣服的女子,跪在花圃中背對著他,肩膀一聳一聳的,大概在采著什么。
女子微微撇頭,看到他那睜的渾圓的眼睛四處打量,忍不住嗤嗤的發(fā)笑,纖纖的手指輕捂在櫻紅的薄唇上。平川只瞥到她飽含春風的眼角處,心里不由的微微悸動。
“你醒了啊。”妙齡少女撥開他散落在前額上的碎發(fā),眼睛里像是充盈著他去東海才能望見的海天一色的美景。想必他平朝宮中女子數(shù)千,也未必有如此清澈眼眸的少女。
“我睡著了嗎?”他問道。
“如果把死看做睡夢,想必我一定是叫醒你那個。”她笑道,似黃鶯的婉轉(zhuǎn)啼鳴,與山中隱隱約約傳來的澗水聲交相應(yīng)和,倒是給平川一種山中空靈之感,幻真幻實。
看平川一臉迷茫的神情,女子又問道:“你覺得這里如何。”
“倒像是仙境一般。”平川坐起來,環(huán)顧四周道。
女子又嗤嗤的笑起來。
“你笑甚?”平川不解。
“笑你太癡,看不清真真假假,數(shù)不清是是非非。”
“你究竟是何人?”
“你言我何,我既是何。虛虛實實便是你我,哪管他人生路短路多,盡在造化之中......”
女子銀鈴般的笑聲飄蕩在碧空,伴著她化作無數(shù)的花瓣撒落在山河之間,山間的樹木,花草,群鹿,雄鷹......竟都在一瞬間齊齊抖三抖,變?yōu)闊焿m彌漫在他的身邊。
他又沉沉睡去......
“小林子,喜貴,快給三少爺備好水,到時辰了!”
“花圃要澆水了!”
在院子里的各種吵鬧聲迫使平川醒過來。他揉了揉疲憊的眉心,想起來那女子的話來,不料一小廝敲門,他只得硬著頭皮去開。
小廝端來一盆洗臉水,拿來一面銅鏡和面巾來。樣式不算簡單,一看便是大戶人家之流的,他想。他朦朧的眼睛慢慢的看清了銅鏡上反射出來的鏡像——是他從來沒有見過的一張男人的臉。
臉頰紅潤,眼睛里流露出年輕的活力與狂妄,眉間梢寬,鼻梁俊挺,好似一個稚氣未脫而又近乎成熟的男人,大概是那最有張揚資本的年紀吧。就像他當年那樣,紅巾飄起,長槍持手,縱身騎跨在馬背上,用力一踢馬鐙,颯爽的風姿淹沒在揚起的黃土灰塵之中。
“少爺,您是不是忘了點什么。”小廝問。
他知道自己一定是轉(zhuǎn)世成某個大戶人家的少爺了。
“我睡過一覺后,好似什么都不記得了。”他連忙找了個理由糊弄過去。
“怎么可能,頭等大事!老太爺壽辰!”小廝急道,“您怎么還在這里慢騰騰的!”
“你叫什么來著。”平川有些怒,問道。從前可沒有人這樣催過他。
小廝一下子愣住了。“您連我都不認得了?”
“我又是誰?”
“......當真不知?”小廝怕是少爺惡作劇。
“您......您莫要胡鬧啊!時辰快到了!”
小廝突然想起來什么,他猛的轉(zhuǎn)過身去。
“您看看這個玉佩,您還認得吧。”小廝急急忙忙從柜子里掏出來。少爺生平最孝順,就算開玩笑,對于老婦人的東西絕對不會不認。
平川搖搖頭。
小廝瞪大了眼睛,心想道,壞了壞了壞了,出事了,先稟告再說吧!
急急忙忙的跑了出去大喊道:“快去稟告老爺!三少爺失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