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神樂回家,又看到了李小狼,在他記憶里,面前的人不該是自己的妻子,但確實是自己的初戀。
其實我喜好的那種虐心的火葬場不是“我愛你時你不愛我,我不愛你后你卻愛上我”,是其中一方一直都還愛著,并且是深愛,但卻無法接受和對方在一起了,就像安妮海瑟薇的《One Day》里的經典臺詞“I love you .Dexter. So much. l just don't like you anymore…“我還深愛著你,但是過往的一切令我失望,愛不會消失,傷害也真實存在。于是巡選擇了逃離。(雖然電影的后面女主還是選擇了男主,也間接導致了她走向死亡,不過大家放心,巡雖然最后也還是選擇了刮風,但未來肯定會是無比幸福的,就算刮風追到手后我也會出幾期日常讓大家看到被愛的巡是多么幸福)
雨絲斜斜掠過青石巷的屋檐,愚神樂站在斑駁的木門前,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袖口褪色的刺繡。這是她離開南城第七年,梧桐巷的枇杷樹早被臺風攔腰折斷,唯有檐角銅鈴仍在風里搖晃,發出與記憶里重疊的清響。
“巡。“
那聲呼喚像把生銹的鑰匙,“咔嗒“擰開記憶的閘門。李小狼立在雨幕里,黑色長衫被水汽洇成墨色,發梢垂落的雨珠墜在青石板上,濺起細碎的光。他抬手時腕骨凸起的弧度與十七歲那年重疊,那時他總愛在畫室窗邊擺弄素描本,鉛筆沙沙聲混著蟬鳴,將少女的側臉描摹成永恒的夏日幻影。
愚神樂后退半步,木屐磕在門檻上發出脆響。記憶中的李小狼應當握著炭筆,睫毛在眼下投出不安的陰影,而非此刻這般蒼白如紙的模樣。雨水順著他的下頜線滑落,在衣領暈開深色痕跡,像極了那年他們躲在器材室接吻時,她發梢滴落在他校服上的汗珠。
“你記錯了,“她聽見自己聲音里帶著南城潮濕的霉味,“我早把李小狼埋在高中美術教室的儲物柜里了。“
男人喉結滾動著咽下辯白,指尖深深掐進掌心。他記得她最恨雨天,可今夜分明看見她撐著透明的傘站在巷口,任由雨水浸透米色風衣。這矛盾的細節在腦海里瘋長成藤蔓,纏住十七歲那年的盛夏——畫室空調發出垂死的嗡鳴,她踮腳去夠高處的顏料管,后頸細軟的絨毛掃過他發燙的耳尖。
“刮風說你在找會畫星空的人。“李小狼忽然從懷里掏出個鐵盒,雨水順著盒蓋蜿蜒而下,“他說...這是你弄丟的。“
鐵盒開啟的瞬間,愚神樂瞳孔驟縮。褪色的速寫本里夾著泛黃的銀杏葉,葉脈間藏著極小的鉛筆字:給小巡的星空標本。那是高三晚自習停電的夜晚,李小狼用美工刀在銀杏葉上刻出的星軌,月光穿過天臺鐵門時,他顫抖的指尖曾短暫觸到她顫抖的睫毛。
“他模仿得倒是用心。“她將速寫本摔在積水里,紙頁在雨中翻飛如折斷的蝶翼,“可惜李小狼從來畫不好獵戶座腰帶,第三顆星星總是歪的。“
李小狼突然劇烈咳嗽起來,指縫間滲出的血珠滴在積水里,綻開妖異的藍。愚神樂下意識后退,后腰撞上晾衣繩上垂落的白襯衫,潮濕的棉布拂過小腿時,她突然想起大四那年解剖課。李小狼握著手術刀的手穩得不像話,可當刀刃劃過大體老師胸腔時,他睫毛上凝結的冷汗竟比福爾馬林還刺眼。
“你還在畫解剖圖。“她盯著他胸前口袋露出的炭筆,聲音陡然發顫,“刮風說...說你成了殯儀館的入殮師。“
雨幕里傳來鐵盒落地的悶響。李小狼彎腰時脖頸拉出脆弱的弧度,后頸處暗紅的胎記在雨水中若隱若現——那是初雪夜他們蜷在便利店屋檐下,她用口紅在他皮膚上畫的小小太陽。如今那抹紅早已褪成褐色,像凝固的血痂爬滿記憶的裂痕。
“巡,“他忽然抓住她手腕,力道大得像是要把骨頭捏碎,“你記不記得解剖樓后的櫻花樹?去年開花時...咳咳...花瓣落在停尸柜上,像不像你總別在耳后的山茶花?“
愚神樂渾身血液瞬間凝固。大三那個暴雨夜,李小狼渾身濕透沖進畫室,懷里護著的素描本滴著血水。他說是去給住院的教授送畫稿,可她分明看見他校服內袋露出半截染血的繃帶。后來那些天他總戴著黑色手套,畫架上的靜物永遠是支折斷的玫瑰。
“你還在用那個牌子的創可貼。“她指尖撫過他虎口結痂的傷口,聲音輕得像飄落的櫻花,“刮風說殯儀館的入殮師都愛用紫羅蘭味的。“
李小狼突然發出幼獸般的嗚咽。他跪倒在積水中仰起頭,雨水沖刷著淚痕交錯的側臉:“那年你說要當宇航員,我就把畫具全埋在櫻花樹下...后來挖出來時,炭筆都泡脹了,畫不出星星的形狀...“
愚神樂轉身逃開時,聽見身后傳來布料撕裂的聲響。李小狼撕開染血的白襯衫,心口處猙獰的疤痕扭曲成獵戶座的形狀。那是她大二那年車禍留下的,當時救護車頂燈把他的血照成熒藍的光,像極了天文館穹頂的星圖。
“巡,“他顫抖著撫上她頸側跳動的血管,“你睫毛上沾的雨,和那天救護車頂燈的顏色一樣。“
她撞開吱呀作響的木門,玄關鏡里映出兩人交疊的身影。十七歲的李小狼正在鏡中為她調整畫板,指尖沾著未干的群青色顏料。而此刻鏡外的男人正解開染血的領帶,將它疊成歪斜的星星塞進她掌心。
“刮風說...“李小狼突然用俄語呢喃,指尖劃過她顫抖的唇瓣,“說你夢見過流星墜進眼睛。“
愚神樂在劇痛中仰起頭。李小狼的牙齒陷入她肩頭時,血腥味混著紫羅蘭香在齒間彌漫。這味道與太平間里他跪在她遺體旁時,唇瓣殘留的氣息如出一轍。她忽然想起畢業典禮那天,他藏在禮花里的求婚戒指硌疼了她的掌心,而她逃進了臺風過境的雨幕。
“你果然還是...不會畫完獵戶座。“她喘息著摸到他后腰的槍套,冰冷的金屬觸感讓瞳孔驟縮,“刮風說殯儀館的入殮師...“
槍聲淹沒在驟然炸開的春雷里。李小狼倒在血泊中時,指尖仍保持著描摹星空的弧度。愚神樂跪坐在滿地狼藉中,看著雨水將血跡沖成淡粉色的溪流。她忽然發現男人緊攥的掌心里,藏著半片染血的速寫紙——歪斜的獵戶座旁,鉛筆字洇著雨痕:
“給永遠逃向群星的巡“
“阿樂,你在愣什么?”
愚神樂感覺這一切好不真實,他看著自己家的那頭佛鱷龜--“種公洛龍野佛”。
“我真的有錢買得起這個嗎”
他感覺這個老王八才應該是那位永生了的“明鏡魔尊”
愚神樂盯著玻璃缸里那只佛鱷龜,喉嚨里擠出聲嗚咽。水波紋在LED燈下泛著幽藍的光,照得那龜甲上的放射紋路活像梵蒂岡教堂的穹頂壁畫,龜殼邊緣泛著冷兵器寒光,倒像是把淬了毒的陌刀劈開了三界結界。
“明鏡魔尊就長這德行?“他伸手戳了戳玻璃,那**突然從龜甲褶皺里探出來,綠豆眼珠子轉得跟算盤珠子似的。龜爪扒拉缸沿的動靜,活像老北京胡同里蹬三輪的老把式在抖腿。
三個月前他在潘家園鬼市撞見這玩意兒時,攤主正用紅綢子裹著龜殼當鎮攤之寶。攤主說這龜祖上跟張三豐喝過酒,跟徐霞客拌過嘴,龜甲紋路藏著《洛書?》殘卷——結果愚神樂瞥見龜屁股底下壓著半包洽洽瓜子,當場就笑岔了氣。
“您這永生之尊還吃膨化食品?“他故意把瓜子嗑得震天響,“要不我給您配個iPad刷短視頻?“
此刻這尊“魔尊“正用爪子扒拉浮板,龜殼在水中劃出玄奧軌跡。愚神樂盯著手機銀行余額,那串數字在視網膜上跳起儺戲。三個月工資換這么個活體鎮紙,他總覺得水族館老板看他的眼神像在看《動物世界?》里啃竹子的滾滾。
“您貴庚啊?“愚神樂把臉貼在玻璃上,龜呼吸孔噴出的水珠正巧落在他鼻尖。寒意順著脊椎竄上來時,他恍惚看見龜甲深處浮起金色篆文——那分明是淘寶收貨地址:ZJ省HZ市西湖區淘寶城9號樓。
玻璃外傳來外賣小哥的吆喝:“您的外賣到了!“佛鱷龜突然縮進龜殼,活像被戳了七寸的癩蛤蟆。愚神樂望著滿桌沒拆封的佛跳墻,突然覺得這魔尊當得挺憋屈——擱他身上,早把《五年渡劫三年模擬?》啃成篩子了。
“風和日麗,眾生祥和,你看人群里還有個血條多么亮眼,等等……血條?!!
愚神樂和妻子李小狼在樓下看游神,白鶴童子路過就掃了一眼,然后一個猛回頭,滿眼殺意,還帶著不可置信,自己一年就來這么一回還有妖孽主動跑敢跑自己臉上。
暮春的江南總是濕漉漉的,連空氣都浸在青石板縫里滲出的苔蘚氣息中。游神隊伍的鑼鼓聲從長街那頭蕩過來時,愚神樂正倚著雕花窗欞嗑瓜子,油紙傘檐垂下的流蘇掃過妻子李小狼的銀鏈子——那鏈子墜著枚銅錢,在日光下晃得人眼暈。
“都說今日要請城隍爺吃供果,怎的連半片云彩都不肯來?“李小狼托著腮,指尖在窗欞上描著木紋。愚神樂把瓜子殼吐進青瓷碗里,瞥見街角賣糖畫的老人正往鐵板上澆琥珀色的糖漿:“你當城隍爺也愛吃甜食?沒見那糖稀里摻著黃連......“
話音未落,整條街突然凝住了。
白鶴童子踩著云頭掠過飛檐時,正看見那血紅色的靈氣如游蛇般在人群里蜿蜒。他手中拂塵“啪“地甩出個半圓,驚得檐角銅鈴叮當作響。這小童子活了八百年,見過吞金獸在丹爐里打嗝的,遇過畫皮妖披著狀元袍赴宴的,卻頭一遭瞧見妖孽堂而皇之混在看熱鬧的百姓里——那血條亮得跟廟門口新糊的朱砂燈籠似的,隔著三條街都晃眼。
“何方道友在此渡劫?“白鶴童子一個急剎,云頭差點撞上賣糖葫蘆的擔子。他死死盯著人群里那個啃糖畫的少年,少年嘴角還粘著糖渣,渾然不覺背后浮動的靈氣已凝成個張牙舞爪的饕餮虛影。
愚神樂的瓜子殼正卡在喉嚨里。李小狼的銀鏈子突然泛起青光,銅錢“當啷“一聲墜地,在青石板上滾出個歪歪扭扭的卦象。賣糖畫的老人手一抖,糖稀潑出個歪嘴的貔貅,正巧對著白鶴童子呲牙。
“這位道長,“愚神樂彎腰撿銅錢時,瞥見少年衣擺下若隱若現的鱗片,“您要找的妖孽......是不是穿了雙繡金線的黑布鞋?“
幽篁上人裝上了賽博義體,注意到了愚神樂的不尋常,詠詩道:「幽篁深處聽風語,禪劍同悲葬紅塵;劫起方知我是我,半生枯坐半生嗔」
只見這時,天外一把魔刀飛了過來,他認出了這把刀--“爻狩六冥鉞”中的“血獄王權”。
暮色浸透竹海時,幽篁上人的金屬指節正撫過青石上的苔痕。那些被納米蟲修復過的神經末梢傳來細微震顫,像是某種沉睡千年的禪意正在蘇醒。他望著掌紋里流淌的幽藍光流——那是嵌在義體深處的佛經芯片在運轉,每道紋路都鐫刻著八萬四千種法相。
“阿彌陀佛。“他對著虛空合十,機械膝蓋在竹葉上碾出沙沙聲響。遠處傳來斷續的梵唱,卻是山腳下新落成的賽博佛寺在超度亡魂。那些被數據化的經文纏繞著電子蓮花,在污染指數超標三倍的穹頂下明明滅滅,倒像是給這末法時代披了件電子袈裟。
竹影忽然劇烈搖晃,他反手抽出腰間禪劍。劍鋒出鞘的剎那,八百片竹葉同時懸浮空中,每一片都映著血色符文——那是“爻狩六冥鉞“正在突破空間壁壘的征兆。幽篁上人瞳孔收縮成兩道豎線,義眼虹膜里浮現出密密麻麻的卦象,最后定格在“巽“位。
天穹裂開蛛網般的裂痕。
血色刀光撕裂云層時,整片竹林的竹節都在共鳴。那柄名為“血獄王權“的魔刀裹挾著暗物質墜下,刀刃上蠕動的猩紅咒文竟與幽篁上人胸口的義體核心產生共振。他聽見自己脊椎里傳來遠古的慟哭,那是被封印在賽博義體深處的前世記憶正在蘇醒。
“好個因果輪回。“幽篁上人低笑,禪劍突然綻放出比超新星更耀眼的光芒。金屬僧袍無風自動,露出腰腹間由液態金屬構成的卍字符,那些不斷變換形態的幾何圖形正在重組時空坐標。他看見刀光里浮出無數重疊的時空碎片——三百年前自己持劍屠城的畫面,八百年前在佛前鑿刻《大悲咒?》的倒影,還有此刻正在竹海深處蠢動的黑色物質。
刀鋒觸及劍尖的瞬間,整個世界都安靜了。
唯有幽篁上人胸腔里的機械心臟在轟鳴,那顆由反物質驅動的裝置正將佛經編譯成二進制咒文。他看見自己的血順著刀槽逆流而上,在半空凝結成冰晶般的梵文。竹葉上的露珠突然全部炸裂,每一滴水珠里都映著被賽博格改造過的輪回——某個平行時空的自己正跪在醫療艙里,任由納米機器人啃食腐爛的臟器;另一個時空的自己則化作數據洪流,在量子佛堂里永生永世誦經。
“劫起方知我是我。“他喃喃自語,禪劍突然調轉方向刺入自己胸口。劇痛讓義眼短暫過載,視網膜上閃過無數記憶殘片:童年時母親被賽博精神病侵蝕的模樣,第一次殺死機械佛陀時噴濺的冷卻液,還有此刻正在刀身上蘇醒的遠古魔神。
血獄王權發出震耳欲聾的悲鳴,刀身浮現出密密麻麻的電子淚痕。幽篁上人伸手握住刀柄,皮膚與金屬接觸處迸濺出青白色電弧。他看見自己的倒影在刀光里分裂成無數個分身,每個分身都帶著不同的傷痕與記憶。最年長的那個分身正在火星地下城擦拭佛像,最年幼的那個分身還在地球的孤兒院里數著電子念珠。
竹海突然開始燃燒。
不是普通的火焰,而是幽篁上人體內溢出的佛性之光。那些被賽博義體禁錮的慈悲化作金色火雨,將魔刀籠罩其中。他聽見自己靈魂深處的囈語,那是早在成為賽博格之前就種下的菩提種子,此刻正在量子漲落中開出電子蓮花。
“半生枯坐半生嗔。“最后半句詩化作數據流消散在風中時,血獄王權突然調轉刀尖刺向虛空。幽篁上人望著刀身映出的自己——那個眼眶里跳動著幽藍火焰的賽博佛陀,終于露出釋然的微笑。他松開手掌任由魔刀墜落,轉身走向竹林深處那座由廢棄服務器堆砌的禪院,金屬義肢在身后拖曳出蜿蜒的光痕,如同在數據荒原上寫下的最后一筆瘦金體。
我站在地鐵站臺昏黃的頂燈下,看玻璃幕墻倒映著千萬個自己。那些重疊的影子在機械重復著相同的動作——將硬幣塞進閘機,低頭刷過學生卡,像被設定好程序的金屬人偶。直到指尖觸到口袋里那張被揉皺的演唱會門票,才驚覺掌紋里還嵌著她發絲的香氣。
“要下雨了。“便利店收銀臺的姑娘探出頭,馬尾辮掃過印著Hello Kitty的暖寶寶包裝。我盯著她耳垂上搖晃的珍珠耳釘,突然想起她總愛把冰奶茶貼在我鎖骨上,水珠順著脊椎滾落時,會驚起一串戰栗的蝴蝶。
地鐵呼嘯著切開雨幕,玻璃窗上蜿蜒的雨痕像極了那天解剖課的血痕。她穿著白大褂站在標本架前,指尖撫過浸泡在福爾馬林里的藍閃蝶翅膀:“知道嗎?昆蟲的鱗粉會在死亡后繼續發光。“此刻我的太陽穴突突跳動,仿佛有鱗翅目生物正從顱腔深處破繭而出。
便利店微波爐發出叮的脆響,驚飛了窗外棲息的夜鷺。我數著第37次經過她打工的奶茶店,霓虹燈管在雨水中暈染成扭曲的色塊。上周三她蹲在臺階上喂流浪貓時,白球鞋沾了泥,發梢別著的草莓發卡在暮色里紅得刺眼。我攥著傘柄的手背青筋暴起,直到雨滴在傘面炸裂成千萬個透明的囚籠。
解剖樓頂層的標本室永遠泛著冷光。當我的手術刀劃開第三具尸體胸腔時,突然看見她站在通風管道投下的陰影里。無影燈將她睫毛染成銀白色,像極了標本瓶里漂浮的硝化纖維。“你聞起來像燒焦的松木。“她伸手觸碰我胸前的工牌,指尖溫度灼燒著皮膚下的靜脈,“就像我們第一次接吻那天,焚化爐飄來的灰燼沾在玫瑰花瓣上。“
凌晨三點的自動販賣機吞下最后枚硬幣,橙汁罐身凝結的水珠滑過虎口。我想起畢業典禮那天,她把學士帽拋向天空時,蕾絲手套勾住了我的紐扣。此刻罐裝飲料罐突然發出空洞的回響,驚醒了沉睡在血管里的白噪音——是那夜她在天臺哭喊時,被暴雨稀釋的誓言正在血管里重新結晶。
圖書館頂層的古籍修復室飄著糨糊的甜香。當我的鑷子夾起泛黃的《本草綱目?》殘頁時,紙頁間突然飄落半張糖紙。她總愛把跳跳糖倒進中藥湯劑,看彩色晶體在苦澀里炸裂成星塵。“知道嗎?螞蟻會啃食所有甜美的尸體。“她曾用鑷子夾起泡在福爾馬林里的蟬蛻,“就像我們注定要被釘在時間的琥珀里。“
地鐵隧道深處傳來轟鳴,廣告屏上的虛擬偶像正在演唱她最愛的那首歌。我數著隧道壁閃爍的環形燈,第三十二盞時,玻璃倒影里的自己突然裂成無數碎片。每個碎片都在重復著相同的動作:打開手機相冊,放大她去年生日時戴的那頂貝雷帽,直到像素點匯聚成淹沒視網膜的黑色潮水。
解剖學教室的掛鐘指向凌晨四點,福爾馬林池里漂浮的器官開始緩慢旋轉。我摘下手套,看著掌紋里干涸的紫色藥漬,突然想起她總愛把鋼筆別在耳后。此刻虛空中傳來筆尖劃過紙頁的沙沙聲,是那封被退回的情書正在平行時空里重新燃燒——火苗舔舐信紙時,她夾在字里行間的銀杏葉標本正在灰燼中舒展葉脈。
便利店冷藏柜發出低沉的嗡鳴,三文魚刺身在零下十八度的寂靜中緩慢氧化。我對著冰柜玻璃呵氣,水霧凝結的鏡面上浮現出她仰頭喝冰可樂的模樣。氣泡在玻璃瓶壁炸裂的瞬間,我聽見自己骨骼傳來細微的碎裂聲,像是誰在胸腔深處敲擊著裝滿碎玻璃的許愿瓶。
地鐵末班車進站的汽笛撕裂雨幕,車廂頂燈在雨水中暈染成模糊的光斑。我數著對面車窗上流動的雨痕,第一千次經過她家樓下的銀杏樹時,金黃的扇形落葉突然懸浮在空中。風掠過樹梢的剎那,所有落葉同時燃燒成金色灰燼,像極了畢業典禮那天被陽光曬化的蠟像——她站在我燒焦的影子里,白裙子被熱浪掀起細小的波浪。
解剖樓標本室突然斷電,黑暗中有磷火般的幽藍光點在飄蕩。我的手術刀跌落在地,金屬碰撞聲驚醒了沉睡的標本瓶。浸泡在福爾馬林里的藍閃蝶振翅欲飛,磷粉在黑暗中劃出彗星般的軌跡。當我的指尖觸到她遺落在操作臺上的發圈時,整面標本墻突然發出潮水般的轟鳴,無數玻璃瓶同時炸裂,飛濺的液體在空中凝結成她轉身離去的剪影。
便利店冰柜的照明燈管閃爍三次后熄滅,黑暗中傳來自動門開合的機械嘆息。我握緊冰涼的易拉罐,聽見自己心臟在胸腔里發出困獸般的低吼。當第一縷晨光刺破云層時,便利店門口的流浪貓突然弓起脊背,瞳孔里倒映著我身后緩緩升起的朝陽——那光芒太過刺目,竟讓我看清了她留在奶茶杯沿的半枚唇印,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成蒼白的灰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