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柳清雅母子與楊嬤嬤的身影消失在佛堂門外的陰影中,石像(蛇精常樂)底座最后一絲流轉的幽光徹底內斂,如同深淵合攏了巨口,沉入最專注的煉化之中——它開始貪婪地汲取、淬煉那囫圇吞下的十名人族精血,將這份血腥的滋養(yǎng)轉化自己的妖力。
新佛堂距離柳清雅所居的正院并不算遠,這份刻意的選址曾是為了禮佛的便利,如今卻方便了這隱秘的往來。
不過片刻,心神俱疲的母子二人便在楊嬤嬤如影隨形的陪伴下,回到了柳清雅那間陳設奢華、熏香裊裊的院子。
厚重的門扉在身后合攏,隔絕了外面世界的窺探與那揮之不去的陰寒氣息。
柳清雅緊繃如弓弦的身軀終于微微一晃,強撐的一口氣泄了下來,一顆高懸的心,這才稍稍從冰冷的恐懼深淵中回落些許。
她扶著紫檀雕花的桌案邊緣緩緩坐下,指尖無意識地捻磨著袖口繁復的金線牡丹紋路,仿佛要從中汲取一絲熟悉的暖意。
盡管母子二人先前都曾親眼目睹石像吸食活雞精血的邪異場景,但方才在西角倉房親眼所見的、石像瞬間吞噬十名活生生人族、只余下干癟皮囊的可怖景象,其沖擊力與帶來的森寒恐懼,是完全不可同日而語的窒息體驗。
這份視覺與心理上的雙重碾壓,足以讓任何心志不堅者崩潰。
更令人側目的是楊嬤嬤。
這位柳清雅的奶娘兼心腹此刻依舊身姿筆挺地侍立在側,保養(yǎng)得宜的臉上并無太多歲月的刻痕,面容甚至透著一絲官宦之家得力仆婦特有的、略顯豐潤的沉穩(wěn)。
深陷的眼窩里沉淀著經(jīng)年累月處理秘事磨礪出的冷靜與近乎麻木的沉靜。
她常年為柳清雅打理那些不可言說的“私事”,早已見慣了各種場面,心志早已被錘煉得如同精鐵般穩(wěn)定。
正因如此,方才在倉房那等駭人聽聞的吞噬現(xiàn)場,她非但沒有流露出半分尋常人應有的驚駭失態(tài),甚至在柳清雅心神搖撼之際,還能用那保養(yǎng)得宜、指節(jié)分明的手,給予無聲卻有力的支撐與安撫。
室內暖爐散發(fā)的融融熱意與熟悉的昂貴熏香,終于一點點驅散了柳清雅骨子里的寒意,也讓翻騰的心緒漸漸歸于一種疲憊的、冰冷的平靜。
她抬起眼,目光落在楊嬤嬤那張沉穩(wěn)冷靜的臉上,聲音帶著一種事后的、近乎冷酷的清晰,吩咐道:
“楊嬤嬤,西角倉房里留下的那些……‘藥渣’。”
她刻意加重了這兩個字,仿佛在強調其無足輕重的本質,又道:
“尋個妥當、隱蔽些的地方,盡快處理干凈。
記住,務必不留半點痕跡。”
她的語氣頓了頓,眼神變得幽深,透著一絲不容置疑的決心,繼續(xù)道:
“日后……此類‘藥渣’的處置,怕是不會少了。
你需心中有數(shù),提前做些安排。”
對于柳清雅的任何吩咐,楊嬤嬤向來如同最精密的器械般執(zhí)行,從無半分質疑與違逆。
然而,當聽到“日后不會少”這幾個字,預見到這將是一條需要持續(xù)以鮮活人命去填的、深不見底的邪路時,這位見慣風浪的心腹深陷的眼窩里,終于難以抑制地掠過一絲深沉的憂慮。
她沉穩(wěn)的嗓音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低聲道:
“夫人,尋找‘藥材’,處置‘藥渣’,于老奴而言,皆是分內之事,并無難處。”
她略微停頓,仿佛在斟酌最不冒犯的措辭,但那份擔憂終究壓過了仆從的謹小慎微,繼續(xù)道:
“只是……此等以活人為祭、飼喂邪異之事,終究……有違天和,悖逆人倫。
老奴唯恐長此以往,恐招致難以預料的反噬之禍……還望夫人……三思其長遠啊。”
楊嬤嬤雖非修行中人,但昔日在上京侍奉時,也曾有幸見識過幾位真正的修士風范。
或仙風道骨,或寶相莊嚴,行事縱有玄妙,亦多循天地正理。
而今日所見的這位“常樂尊者”,其吞噬生靈精血的手段陰邪詭譎,氣息森寒迫人,絕非正道修士氣象。
她深知此等存在,如同深淵暗火,接觸越深,牽連越廣,終將引火燒身,禍及主母柳清雅乃至整個侯府根基。
這份憂慮,沉甸甸地壓在她的心頭。
柳清雅何等敏銳,楊嬤嬤那未盡之言中的深重憂慮,她豈能不明?那“有違天和”、“恐招反噬”的勸誡,字字句句都敲在她緊繃的神經(jīng)上。
然而,此刻的柳清雅,早已如同一個押上全部身家的賭徒,將自身安危、兒子的嫡子前程與未來權柄、乃至自己后半生賴以立足的煊赫地位,毫無保留地、孤注一擲地,盡數(shù)押在了這尊詭秘莫測的石像之上!
這已是她認定唯一能絕處逢生的、不容置疑的賭注。
即便內心深處那絲源于本能的警醒,讓她隱隱知曉這名為“常樂尊者”的存在絕非良善,其手段更是透著森然邪氣,她亦絕無可能、更絕無意愿回頭。
深淵行舟,唯有向前!
更何況……柳清雅心中警鈴驟響,那石像中盤踞的,終究是擁有莫測手段的修士!
楊嬤嬤方才那番憂懼之言,字字句句皆是指向其邪異本質。
倘若被這“尊者”聽見,以其睚眥必報的陰毒心性,難保不會懷恨在心,甚至……直接對楊嬤嬤出手!
楊嬤嬤是她自幼相伴、最得力也最信任的心腹臂膀,是她在這冰冷侯府中唯一能全然倚仗的自己人。
她絕不能承受失去楊嬤嬤的代價!這份恐懼與維護之心,甚至瞬間壓過了她對楊嬤嬤言語本身的惱怒。
“住口!”
柳清雅猛地抬眸,目光如兩道淬了千年寒冰的利刃,裹挾著不容置疑的凌厲威壓,直直刺向楊嬤嬤。
她聲音陡然拔高,尖銳得幾乎要撕裂室內凝滯的空氣,帶著一種被深深冒犯、更被觸及了最敏感神經(jīng)的震怒,道:
“休要胡言亂語,妄測尊者!”
那呵斥聲如同驚雷炸響,是命令,更是最嚴厲的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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