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表揚

　　羅天不能在這些糟事上浪費心思，他一輩子都逃不掉的坎，又攔在他前面。每年評職稱，都是鬼影重重的狂歡。羅天的學歷、工齡、業績，哪一項都不差，可是傳出來的各種消息，都使羅天焦慮不安。以往，他拼命告訴自己，有那么多紅人能人都還沒輪到，自己一定不要動了胎氣，免得自討苦吃。慢慢熬著吧。今年他私下先評比了一番，跟他同工齡的、同學歷的，再沒有別人了，只剩他了，怎么排也是有他一份。誰知，貼出來的明示榜，還是沒有他。

　　他躊躇再三，決意去找領導。那些同事先就有了許多戲碼，眼睛瞪得溜圓。他走進科長辦公室，正要有理有據地辯駁一番，科長的眼皮一撩，只是把他羅列的論文，發表的文章，隨意挑出兩三篇，輕輕一撇：這些，都不對專業。然后就對羅天看也不看，自顧自在電腦上瞎忙。他一時語塞，本來預備好長篇大論，但是，不知是上司的不屑一顧威懾了他，還是他忽然間就真的相信，自己辛辛苦苦寫就的，并且在正規刊物發表的那幾篇文章，都不是本專業的內容。他咬著舌頭離開。他們躲在門縫里，看他灰溜溜敗下陣。他沒有抬頭，只聽到那些不懷好意的笑聲：那么有才，還是不夠啊。他呆呆坐著，那種神情令那些冷嘲熱諷的家伙心虛起來，擔心他一怒之下，做出什么難掌控的事，紛紛好心地來安慰他：沒事要對科長熱乎一些呀，常去科長跟前坐坐啦。半天，他的臉色緩過來，最終還是決定對他們買假論文的事，佯作不知。他今年沒有指望了，可他還得相信下一次。他若是打破了這個啞謎，就沒有以后了。那些家伙也放下心，假裝忙乎手頭的事，冷笑：死心眼子！他要是真能有點血性，早就不是他了！

　　羅天無時不在想：馬老太失去了兒子，以后的日子肯定不好過。馬爪也不可能讓自己好過。他不依不饒地出現在自己的睡眠深處，像他一貫地是個無賴那樣。好像有利劍般的光芒從云層中直指凡塵，他看見了一堆瑣事。正在焦慮，有人敲門，一個警察出現在自家門口，老婆呆愣半天，轉身就對羅天滿心疑慮。羅天看見警察，體會到麻爪的感受了：不是說嚇死人不償命嗎？警察一聽：死人了？羅天更是害怕：我是自言……警察拽住他：問你點事。

　　河提上的搜索接二連三地有了收獲，他們發現河里一團模糊的影子，趕緊救起來，果然是一個孕婦，已經氣息奄奄。原來，孕婦碰上了一個賭輸了錢的出租車司機，他搶了孕婦的現金和銀行卡，自以為把孕婦掐死了，丟到河里。這女人從市里漂流到郊外，多虧警察及時發現了她，不然，孕婦的命就保不住了。有人送孕婦去醫院。接著，一個警察抱著一個白花花的東西過來，其他警察都忍不住偷笑：這玩意兒也太逼真了。小美遠遠地喊起來：我看見的就是她，是她被人殺了……這下，所有的警察都笑起來，小美更糊涂了：城里人看見死人，怎么反倒笑呢？小美還要問什么，一個警察趕緊把她領到旁邊：小妹妹，感謝你的熱心，下次發現可疑情況還是要給我們報警，快回家吧。隨后羅天也到場了，他趕緊給警察道歉：我不該出這餿主意，害你們一直白忙活……警察笑道：也得感謝你啊，你不把它撿走，我們早就不搜了，這孕婦可就危險了。你功勞也不小。這是羅天幾日來，聽得最想流淚的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