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Ⅱ,伍)“獵戶”
果果后來,再也沒有出現在福利院里,大媽們說他得的是癲癇。
男人給蕎麥使了個眼色,示意他今天可以在這里留宿。
將蕎麥安排好后,男人從木柜旁抽出一把鋸子,慢慢的將桌那狼的尸體鋸成矩形肉塊。
蕎麥隨意的在木屋內走動,像一位參觀自然博物館的游客。
他細細的端詳著這些被掛在墻上的動物標本,從左到右依次是四只眼睛的虎首、頭頂長著銀色尖角的馬首、獨眼的羊頭,還有最右側的也是讓蕎麥最為震驚的,鯊魚頭。
“鯊魚?”蕎麥原本以為男人只是一個普通的獵戶。
“下海的時候抓的。”
“你是船夫?”蕎麥轉身看向男人。
“什么,船夫。”男人心不在焉的埋頭忙著手里的活,他將這些肉塊上的皮慢慢的用鋸子抽離下來,并將成品依次壘疊。
“不是說下海嗎?”
“對啊,”男人將割下的皮疊好,抱起,規整的放在身后的木柜上,“在海里抓的啊。”
“潛水嗎?”蕎麥越聽越迷惑,他們仿佛身處不同的世界。
“我不明白,”男人又轉身將桌上殘余的肉收集起來,向門口走去,“什么潛水。”
軒轅蕎麥也跟著他走出木屋,“不潛水你怎么抓的鯊魚?”
“啊?和抓狼一樣抓啊。”
男人將那狼身上無用的尸骨拋在木屋門口的草地上,螢火蟲從各個角落爬出,將尸骨圍住,包裹,又飛起,向北方飛去了。
雖然北方對于蕎麥來說,什么也看不見了,但他明白,在那個方向的某一處,是蕎麥小鎮。
和抓狼一樣?
蕎麥有點詫異。
但他也可以證實了,眼前的這個男人,確實是獵戶。
他們又回到屋內。
“吶,”獵戶從柜子上拿下了一個玻璃罐,裝著金針菇的玻璃罐。
“從海里順的。”
說話的同時,獵戶兩只手攥緊了瓶子,沒有要給蕎麥的意思。
“我也不知道有啥用,順路就摘了。”
他好像很寶貝這個順手牽羊得來的意義不明的菌。
“這是,金針菇嗎?”
“不知道,但這東西,海里到處都是的。”
夜靜悄悄的,甚至沒有一聲蟲鳴或者鳥叫。
木屋里的兩人相繼睡去。
果果不在的日子,蕎麥很消極,他不想再和任何人交朋友,不是因為周圍都是一些長相殘疾或者畸形的孩子,而是因為。
其實蕎麥自己也說不出理由。
他只是不愿。
這種孤獨感一直陪伴著他,從小學開始,從果果消失開始。
蕎麥每天都乖乖的聽從著福利院里大媽們的安排。
他習慣了這樣的生活,習慣了每天三頓的白粥配青菜葉碎,習慣一口解決自己的三餐,習慣坐在床上發呆,和臨床的那個傻子大眼瞪小眼。
不知不覺,他在孤兒院結束了自己的小學生涯,也變得越來越懂事。
他知道自己能做的最有意義的事,就是不給大媽們添麻煩。
雖然這樣的他,活得越來越像一個沒有靈魂的木偶。
進入初中學齡后,蕎麥知道福利院里的老師沒有能力再像以前那樣教育自己了。
他向福利院申請,開始自學初中教材。
他會一個人呆在自己的小床上,盯著課本,一坐就是一個下午,大媽們都夸這孩子勤奮,將來必成大器。
對于這樣的孩子,讀懂真的很難,他也不知道自己這樣漫無目的的一遍遍翻弄課本有沒有什么作用。
閑暇時間,他作為院內的“大哥哥”,也擔上了值班的任務,負責給小學學齡的孩子們輔導功課,有時也會幫大媽們照顧那些得了“瓷娃娃”病的孩子。
那些“瓷娃娃”們,有很小的,有的跟蕎麥一樣大,有的甚至比蕎麥大了三四歲,但是他們除了頭部外,身體的其他地方又都像小孩子的軀體那么小。
得這種病的孩子在整個福利院,應該算是最困難的弱勢群體。
蕎麥的工作,就是給這些孩子們喂飯,穿衣服什么的,有的時候還要幫他們處理排泄物。
這也是蕎麥最不想做的工作,他不怕累,但是他不敢面對這些孩子,不敢面對這些畸形的身體。
他會很心痛,會愧對于自己健康的身體。
“這小孩,人不大,懂的不少。”
“可不是嘛,真的,有的時候比那些更大一點的娃還要成熟。”
這是大媽們對蕎麥所謂的褒獎。
但對于蕎麥來說,這些褒獎的背后,誰又能懂呢。
蕎麥從夢中驚醒,外面天早已大亮,身邊的獵戶還在熟睡。
他盯上了木柜上的那罐金針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