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似水,轉眼間五年平淡地淌過。
或許,也沒那么平淡。
“葉統帥,您要的資料。”
“別叫我這個,我最多只是個指揮的。”葉清遠坐的椅子微微往后仰,滿不在意。
“你是我們的最高領導人。”一位身著防彈衣的男人,畢恭畢敬地站在葉清遠的身旁。
葉清遠笑了笑,有些禮貌,也有些冷。
他沒有準備跟這些人過多的解釋。
現在整個組織有一兩百個人,不算多,但葉清遠已經覺得管理得非常吃力了。可是他又不得不管理那么多人,否則戰場上他們必敗無疑。
“羅德島他們……”那個人繼續說道,卻被葉清遠打斷。
“他們遷址了,我知道。羅德島是一個很優秀的組織,也是一個不錯的對手。尤其是那個博士。”葉清遠說。
“他跟你一樣,從不露面。”他附和著。
“跟他對弈的那幾局,真是暢快。”葉清遠回憶道。
“你們兩個沒下過棋啊。”
“不,不是下棋。”是戰場上的針鋒相對。
葉清遠腕上的手表輕震了一下,葉清遠連忙起身朝屋外走去,“我有事出去一下,回來的時間不確定。”
“好的,那塔露拉的資料我先放你桌上了。”
然后,葉清遠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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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清遠可以很負責任地說,這一路他就沒走過。
先是做直升機到羅德島附近,以免萬一被懷疑,再小跑著穿過那條熟悉的小路。
其實葉清遠的擔心是多余的,羅德島大概兩三年前就已經遷址了。
那條小路蜿蜒曲折,通往那個隱秘的屋檐,通往那段短短兩個月的過往。
葉清遠越跑越快,早已將自己的整齊的衣著忘到了九霄云外,哪怕他只走過一次這條路,但仿佛每一個細節都已經深深地刻入他的腦海里。
夕陽將他的背影拉得很長,很長。
現在離八點半還有幾個小時,是他來早了。
葉清遠沒有介意那個破舊的梯子,一步一步地向上爬,期盼著下一秒可以看到他的身影。
葉清遠一點一點向上爬,他也一點一點映入葉清遠的眼簾。
“蘇晴!”看到他的那一刻,五年來一直端著的架子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只是一剎那,他又變回了十三歲的那個孩童。
但被他緊緊抱住的那個少年或許不這么想,他瞪圓了眼睛,兩只手不知所措的懸在身側,直到感受到葉清遠的手緩緩松開,他才輕輕將葉清遠推開。
“你是誰?你為什么會知道我的名字?”
葉清遠聞言,又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少年,是蘇晴沒錯啊。
“你,不認識我?”葉清遠小心翼翼地詢問著。
“抱歉,我兩年前因為源石結晶干擾了記憶系統,導致我可能會有些記憶丟失和錯亂。”蘇晴解釋說。
“那你怎么會知道要來這里?”葉清遠還是不太相信。
“我只記得要在這里見一個很重要的人,但對不起,我完全不認識你。”蘇晴話里滿是歉意。
“那你還記得五年前的你去過B市嗎?”
“我去過的城市很多,應該去過吧。”蘇晴撓了撓頭。
“你還記得你在B市救了一個人,后來成為了你的舍友嗎?”
“我也救了不少人。”蘇晴說。
葉清遠頓了頓,在想如何應對這樣的結果。
怎么會這樣?那這五年,他苦苦等了五年,又何必呢?
“你曾經用源石技藝救過一個人,一個重傷的同伴。他在跟極端主義的非感染者戰斗的時候被炮火炸飛,昏迷不醒。在此之后,你的源石病愈發嚴重。你記得嗎?”
蘇晴臉上的神情瞬間崩塌,驚愕地看著葉修:“你怎么知道?”
“你告訴我的。”葉清遠面不改色。
“不,我沒有。”蘇晴的眼神恍惚之間,更加清亮了,“所以,葉清遠,你是怎么知道的?”
葉清遠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哈哈,暴露了吧?裝不下去了吧?”
蘇晴也補充道:“驚不驚喜?意不意外?哥怎么可能會忘了你呢。等你半天了,太無聊。”
“驚喜都要成驚嚇了。”葉清遠再次用力抱了抱蘇沐秋。
兩個身影,在火紅色的夕陽下,緊緊地相擁。
直到現在,葉清遠才有空認真地端倪眼前的這張臉。跟五年前相比,變化不小,但葉清遠依舊可以一眼就認出來。他臉上的稚嫩已經漸漸褪去,身材高挑,衣著稍微有點不修邊幅,但至少看上去還是打理過的。
“太過分了,哪有一見面這樣嚇人的。”葉清遠吐槽道,熱淚盈眶。
“不見面這樣嚇,總不能聊到一半嚇吧。”蘇晴笑著說。
“對對對,你說的都對。”葉清遠不愿與他較真。
“三秋不見,如隔一日啊。”蘇晴故意將兩者顛倒了一下,“怎么都不懟回來了?”
“怎么?很想讓我懟嗎?”葉清遠笑著說。
“不是我說,你大夏天穿長袖,不熱啊?”蘇晴扯了扯葉清遠身上的外套。
“你要不試試?”葉清遠也順勢將身上的外套脫掉,跟蘇晴一樣只穿了一件白色的T恤。
“不敢不敢。”蘇晴擺了擺手。
蘇晴的眼色驟然下沉,這才想起來了他們原先的話題,“所以說,你到底是怎么知道那件事的?”
“你心虛什么?”葉清遠說,看著遠方天際暈染出的一片晚霞,一幅漫不經心的模樣。
“別打岔,我說認真的。”蘇晴也不知道他有什么好扭捏的,甚至不理解當時的自己為什么會那么矯情,想盡方式不讓葉清遠知道。
葉清遠回想著,“普拉告訴我的,在我去退出羅德島的時候,她估計也瞞不下去了,全都告訴我了。”
“哦,普拉啊。”蘇晴點著頭,“如果她還活著,我一定要去找她算賬。”
蘇沐秋暗示的已經夠明顯了,葉修也只是暗自嘆了一口氣。
“源石病?”五年,他看著無數的人在他面前成長、絢爛、隕落,對這種事已經見怪不怪了。
“差不多吧。”蘇晴也沒有多談,也不清楚是因為他也覺得沒必要多說,還是因為他真的沒有了解。
“謝謝你,蘇晴。雖然我已經說過一次了,雖然一句謝謝償還不了一條命。”
葉清遠很久很久以后,再次想起這件事,困擾他的一直都只有一個問題:為什么?為什么要浪費自己寶貴的生命,只為救回一個垂死掙扎的靈魂?
“沒什么好謝的。”蘇晴還是一如既往的大大咧咧,“也算是給我自己的一種救贖吧。讓我感覺,我也是有用的。”
“說到這個,”葉清遠忽然想起來,“五年前的問題你還欠我一個答案呢。”
“你怎么記得那么清楚?”蘇晴雖然也在抱怨,但很顯然已經有所準備。
“我記憶力好,沒辦法。”
“這么多年來,人情世故,生老病死,我也漸漸的習以為常了。有些事情,它不需要擁有一個意義。它本身就是所有意義。它的存在,賦予了其它事物意義。比如說生命。還比如說,五年前的那一句誓言。”
葉清遠神色恍惚。
滿天星宿,斗轉星移。
畫卷悄然在眼前散開,只是主角還遲遲不肯登場。
葉清遠看著,想著,“我們好傻啊。”
蘇晴也說:“是啊,為了兩個月,執著了五年。”
“最可笑的是,我現在居然認為,這五年很值。甚至,哪怕需要我在等五年,為了跟你重逢,我都在所不惜。”葉清遠笑道。
“如果在等五年的話,可能就等不到我了。”蘇晴的聲音愈小。
“你說什么?”葉清遠沒聽清。
“我說,你還記得五年前看到的那一顆流星嗎?”蘇晴改口。
“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