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綾幽的身體向后飛揚著
根據她的預測,一個呼吸之后,她將倒在距離起飛點一丈半之后的地面上
但沒關系,這從一開始,就是她想要的結果。
重心的后仰、加上那個鎧甲上有張令她很惱怒的黃豆色笑臉的男人的突貫,給了她充分的離開爆炸核心區的行動力。
執著于真劍對決而沒有執行必勝戰略持久戰的對手、
動用全身力道時無法停住身形的絕對制動距離、
觀察自己故意賣出的“破綻”時,簡直像個足控一樣的全神貫注、
以及最重要的,在他意料之外的,并非劍招的自己的“殺手锏”!
此戰的勝機,從一開始她就鎖定了。
于是,在側過身來、對手的視線完全聚焦于下盤時,她只是照舊遵從計劃,在側身之時反手用一個高拋物線將點燃的爆炸壺,從他視線的死角,拋向一個他無法停住身體的必經之點上而已。
在最后一刻,二人的視線最后一次交錯而過:
鞠彥的雙眼,變得像是死去的魚一般,對眼前的情形充滿了不解;
而沐綾幽,則看向了他的身后,那毫發無損的十八人小隊——
同樣,十分不理解。
她當然不會理解,畢竟靠劍術對決來決定生死什么的從一開始就沒想過。
她當然不會理解,畢竟對獸戰法與對人戰法的優劣什么的也同樣不在乎。
對她而言,這僅僅只是一場單純的、她至今已然經歷過無數次的——生死搏殺而已。
將最難以彌補的優勢——人數,拋在身后;到頭來,也不過只是這種程度、根本不理解“戰場”的對手罷了。
不遠處,火云綻放,她也落在了地上。
爆炸這種高強度的能量瞬間釋放,實際上比劍招能更有效的對劍氣層造成傷害,在對手的附身氣甲上造成流向空洞。
換言之,會被破防。
只是,普通狀態下,人一般會在被破開前躲開,而不是主動向爆炸中心撞過去吧……
一念閃過,她便立刻開始盤算接下來的戰略。
畢竟,對她而言,打倒一個人不算什么,唯有讓在場二十一人全部都失去戰斗能力,才是這場微型戰爭的勝利條件。
……
“諸頌哥,你是說,綾幽她從一開始就不可能輸給那個鞠彥是嗎?”
“嗯,二人見識過的生死,差距實在太大了。”
“咦?但那個鞠彥,不是個殺人狂嗎?”
“哈哈,并不是指別人的生死哦,而是指自己的哦。”
“……嗯?”
天青色女孩,聽了舜語的話,歪著腦袋想了一下,片刻后忽然一拍手,似乎是自己搞懂了——
“這樣說好像也是哦……那個鞠彥雖然殺人技法了得,但是在諸多對手基本都沒應對方法的大環境下,基本也可以說是在順境中成長的。而相對的,綾幽她的強韌,是在十年間無數次生死危弦之間建立的,見識過的逆境、不,絕境的次數,是鞠彥無法比擬的。于是到了這種以殺死對方為前提的搏殺中,綾幽在經驗上的龐大積累便是對方根本無法觸及的,而這也造成了視野上有著天壤之別,因此二者制訂的勝利方程式論精細程度,便同樣遠不在一個層次上。是這樣的吧,諸頌哥?”
“方程式”,是一個近來從某本漂流到這個世界來的異世之書中破譯的詞語。
“……嗯?啊,哦,是的……”舜語面頰淌著虛汗說道,“話說清檸你,是不是在什么時候調查過綾幽小姐啊……難道已經私下見過面了?”
“嗯?沒有啊,如你所知我是剛剛才知道她的存在的。”
“啊?那你是怎么做到既沒下過戰場也沒見過雙方,卻能跟個專家老兵是的,一番分析后甩出幾句既老派又透徹的觀點的啊!?你難不成是在我沒注意的時候,偷偷出去找人打架了!?”
“哈?說什么怪話呢?”天青色的少女,蔚清檸,歪著腦袋,一副看怪人的表情:“有那些情報的話,能得到的結論不就只有這樣了嗎?
再說,像我這樣清爽好女孩兒怎么可能會跟人打架嘛……
啊,不過話說回來還不知道綾幽她長得好不好看呢……該不會皮膚欠缺保養所以很粗糙吧?也不知道胸大不大,戰士好像是要經常裹束胸的,可能會抑制那里的成長吧……”
“連對方的容貌都還不清楚,就能指出她身為戰士的核心……不過放心吧,她的美貌,甚至可以說是對這個世界的審美而言過于超前的存在。并且再怎么說,也是排進《天下甄女榜》第十四席的。”
“諸頌哥,這兩句可都不是什么好話哦……哎呀你這樣會很丟我的臉的,到時候可千萬別這么對她說哦……”
“……知道了!這小丫頭片子可真煩啊!”
見到把舜語逼急了,蔚清檸噗噗地笑了。今天的“日破一防”任務,完成。
舜語余光瞥著這小東西,暗嘆一聲,今天的順著這孩子的性子任由她戲弄的任務,完成。
“那么說,這就是諸頌哥你之前說的,戰局的關鍵點嗎?”
“還不是哦,現在不還只是剛挫敗了一個稍微有點難對付的對手而已嗎?真正的是……”
“啊!我明白了!原來你打的是這個算盤啊!”
“……啊?哦,額,那你說說看……”
“……”
“怎么了?”
“……仔細一想要是說錯了我不是會很丟臉嗎,一想到這就突然不想說了。”
“……清檸啊,諸頌大哥我啊,可不希望你以后長成一個謎吁人哦……”
“謎吁人”,同樣也是一個近來從某本漂流到這個世界來的異世之書中破譯的詞語,不知為何突然在民間流行了起來。
……
香蕉面色難看,眉毛擠作一團,望著遠處,此時鞠彥正仰躺在地,不知死活。
“隊、隊長,我們,怎么辦啊?”
之前那群只會調侃自己的士兵,現在倒是重新開始以自己為首是瞻了。
但香蕉絲毫并不為此感到高興。
首先,就算性格上令他感到不對付,但鞠彥始終是他們這一邊的最強戰斗力。
其次,鞠彥在士兵們之間的失信,只代表著此刻軍心的狀態只會更糟!
“……怎么會這樣……怎么會變成這樣……”
這時,香蕉聽到了,在一旁輕聲念叨的那個人。
“哎……我說你啊,現在這個時候就別惦記著那種東西了!好好想想接下來該怎么面對那個妖女吧!”
“唔——!”
那人猛地望了過來,盯著香蕉的雙眼,卻蹦不出半個字來。
“哼。”
香蕉輕哼了一聲,擔憂的事終于還是發生了,人心散了。
“快去先看看鞠彥的狀況吧!說不定還有救!”
他率領著眾人,小跑到了宛如一具尸體一般的鞠彥身邊。
“好慘烈的燒傷……臉上的皮膚全是焦黑一片,爆炸在他面部的劍氣層空洞愈合之前,就燒傷了他的臉啊……”
香蕉沒有看到的是,此刻小隊中的其他人,沒有任何一個,蹲伏下來、同他一起關切鞠彥的傷勢。
“真是……明明是你自己說幽白此戰的手段是用火的,怎么就不長記性呢……”
“唔……梁、梁……蕉?”
忽然,懷中的碳人張了口。
“可惜!就差一個字!這種時候還不正經你到底有多喜歡這個梗啊……總之先別說了,你快自己治療一下吧。”
香蕉將一塊“劍祭”——一塊重一兩的實心圓鐵柱,塞到鞠彥的手里。
一道光芒閃耀,劍氣層再一次覆蓋了全身。只是這一次,鞠彥透過某種方法,將劍氣引入了體內。
隨后,他面容上焦黑的皮膚,竟開始緩緩恢復。
劍氣的療愈,是將劍氣引入到體內,誘發身體產生排斥效應以激發深層潛力來進行恢復的手段。
由于消耗的身體本身的潛力,所以使用過后,器官會有很強烈的枯竭感。如果在戰斗中使用,則很有可能因為治療后狀態欠佳而得不償失。
而且,這種療愈治療的頂多是外傷,但對身體臟器造成的老化與創傷卻是永久性的。如果經常這樣治療的話,原本能夠七十古來稀的人,也頂多只能活到四十。
雖說四十,怎么也是超過此世的平均壽命了,這筆交易是否值得,便要具體看個人用這療愈交換到了什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