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遠和魏司東帶著弓箭手上了城墻,城墻上擺滿了遍體龜裂的錐形滾木,墻邊放著從各戶收集到的焦油,軍士們在箭樓布置好了弩機。箭樓負責瞭望的士兵望著遠處天際線上揚起的塵土,咽了口吐沫,回頭向城墻邊打著旗語。
“如果沙羌人不打我們,繞過衛所攻擊南下的男女老少怎么辦?”漠遠憂心忡忡地問魏司東,他殘缺耳朵旁的青筋抖動,外漏的耳洞顯眼,像是一個準備進食的丑陋蟲子的嘴巴。
“不會的。那些人對他們沒有威脅,虜獲他們又會變成西行的包袱,追他們沒有意義。”魏司東很肯定地說。“但是這些軍士的存在對他們確是實實在在的威脅,背后有把刀子總會有顧忌。”魏司東又指了指墻上的士兵說道。
“漠校尉,漠淼在城墻下嚷著要見你!”一個軍士跑過來對漠遠報告道。漠遠聽到后,心底生出一鼓怒火,都這個點兒了,又來找麻煩。
“把他轟走!”漠遠吼了一嗓子,不想見漠淼。
“他說要告訴你鳳棲湖的事情。”軍士補充說道。
大家已經準備好南遷,現在再說鳳棲湖的事情,已經沒有太大意義。當著大家的面,漠遠也不好再讓漠淼往后躲,對著眼前的軍士說了句:“給他一桿槍,讓他去后備隊報到。”
軍士想再說話,漠遠已經轉過了頭,朝城墻外看去,沙羌的騎兵已經黑壓壓地撲了過來。軍士只好下城墻,找到了下邊“胡鬧”的漠淼。
“他怎么說?”漠淼問下來的軍士,軍士搖了搖頭,說:“沙羌人已經壓過來了,他不想見你。”
漠淼扭頭朝牢房跑去,耳旁響起了悠長的軍號聲,沙羌人已經到了!
城墻上,漠遠和魏司東商量著能否與沙羌人做最后談判:沙羌人往西,瀚海衛的人往南,大路朝天,互不相擾。魏司東說道:“上次沖突,就是雙方互不信任。兩方都怕遷徙過程中被背刺一刀,希望不大……”沒等漠遠派出談判的使者,只聽“轟”的一聲,一塊大石頭已經砸到了城墻附近,沙羌人已經組裝好了投石車。瀚海衛的城墻依一段狹窄的山口而建,本來就不寬,挨不上幾塊兒石頭。漠遠觀察了一下,對面也就兩臺投石車,估計等把城墻砸出豁口,沙羌騎兵就會涌向缺口,跟瀚海衛的人短兵相接。漠遠讓大家先下城墻,以免造成無意義的傷亡,等沙羌騎兵涌上來再依托殘存的工事抵抗沙羌騎兵。,
漠淼自己跑到了牢房,開始一間房子一間房子地找卓瑪,他耳旁不時響起“轟隆”、“轟隆”的石頭落地的聲音。牢房的軍士已經全部調到了城墻位置待命,沒有人阻攔漠淼。等漠淼找到卓瑪,她已經躺在地上,一動不動。漠淼開始用蠻力撞擊牢房的木門,沒幾下,地上躺著的卓瑪挪動了兩下,緩緩抬起頭。
看到撞門的漠淼,卓瑪又喜又氣,掙扎著站了起來到了門邊,鼓起腹中怒氣:“你個雜碎子!不是說他們要把我當朋友嗎?!又是審問,又是把我關起來!還有你那個爹爹,居然準備把我當人質……”
“別喊了!沙羌人已經開始進攻了,不管結果怎么樣,你八成活不了了!”漠淼一邊撞門一邊喊了回去。卓瑪驚了一下,沒想到居然被吼了回來,一股氣憋在嗓子眼,但是又不知道該說什么,臉氣得通紅。
拴鎖的木柱本來就因為長久干旱變得毛糙、不結實,居然真的被漠淼撞斷了。漠淼打開牢門,一把扯出了卓瑪,拖著她就往衛所南部走。
“不能從城墻走了,我帶你去南面小山,那里有條小道,雖然不通牛馬,但是人可以翻過去……”漠淼不容分說地帶著卓瑪往南跑。
“你怎么辦?”卓瑪問漠淼。漠淼沒有回答,頭也不回地跑在前頭。穿過居民區的時候,耳旁間歇傳來地“轟隆”聲停止了。漠淼加快了速度,帶著卓瑪進了最近的一戶軍戶家中,翻騰了一會卻什么也沒有找到。隨即又把卓瑪拉出屋,指著南面小山對卓瑪說:“順著這條小道一直走,路會越來越窄,到了那座山就一直走。反正你也能攀巖,越過那座山應該不成問題。你自己再進幾個屋里找找,看有沒有吃的喝的,路上帶著,自求多福吧!”
“翻過山,我能去哪兒?!你怎么辦,我們一起走吧。”卓瑪糾結地問。
“你往東一直走,先到威遠城。然后一直往南,不要停。穿過一片煙瘴之地,就能到麗麂江,那里有魚蝦、有稻米,能活下去……”漠淼說完戀戀不舍地看了看卓瑪,扭頭往北朝城墻跑去,沒有理會卓瑪從后面傳來的挽留聲。
快到城墻,一陣陣馬嘶人喉聲漸漸清晰起來,漠淼心里祈禱著戍邊人能夠撐過第一波攻擊,為南遷的居民和卓瑪爭取時間。他握緊了手里的長槍,瘋狂地吼著朝北邊沖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