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在狂風中搖擺,暴雨撕裂了枝葉,閃電在云層中蜿蜒,落雷順雨幕劈在森林中,地動山搖,宛若末世。
三人的打斗融在這副狂暴背景之中,顯得如此渺小。
崖頂之上,顧老頭從密林里走出。
仍是那身灰色長衫,背負空蕩蕩的藥簍,腰間掛一只綠色酒壺。
狂風暴雨之下,他全身不見一點水漬,甚至連袖袍也未被風吹起。
他俯視崖底,面無表情,目光冷漠,如畫外之人。
下方。
廖以武搶攻,瞬間,金芒鐵劍被挑開,接著,他胸口遭一腳重踹,眼球瞬間外凸,噴著鮮血倒飛出去,即將撞在山崖上,廖紅酥一把將他拉住。
虞秋趁機攻其下肋,鄭飛芻的反應速度早已超出他想象范圍,他只留意到一個輕蔑眼神,鐵劍刺空。他心口一跳,忽覺后背灼熱,莫名氣流涌入體內,再次回神,人已經飛在空中,喉嚨一熱,吐著鮮血撞在廖紅酥懷里。
而此刻的廖以武也已揮劍沖了上去。
虞秋只覺體內靈力亂竄,踉蹌著身子爬起來,甩一下腦袋,確定了方向,一聲不吭的再次握劍沖上去。
他此刻早已沒精力再想別的,只剩一個念頭:要么拼死鄭飛芻,要么被他擊殺。
短暫一回合,鄭飛芻只出了一腳和一掌,看似輕松,其實他也到了強弩之末。
他本身負有重傷,不宜運轉靈力。
上一刻見廖以武已經煉氣一層,自知不能借用上品寶器天臣劍用以報仇了,再一思索,廖以武已經煉氣,還要襲殺自己,必是貪欲沖腦。兩者相加怒氣上涌,不自覺運轉靈力,舊傷爆發。
再加上毒藥難纏,如今想一擊必殺也是有心無力。
即使瘦死的駱駝依然比馬大,何況鄭飛芻曾是煉氣六層實力。
照他們如今狀態,鄭飛芻完全可以不用靈力,拖著重傷之軀將兩人耗死。
虞秋跟廖以武又一次吐血倒飛,廖紅酥一一將他們接住。
兩人再次圍上去。
腳下原本是青草地,此刻已成黃泥潭,暴雨之下猶如沸水。
三人對峙,誰都沒說話,誰也沒露怯。
鄭飛芻擦一把嘴角,他袖袍被虞秋的劍劃出一道裂口,鐵劍被廖以武附著了金色靈力的鐵劍劈斷,他手握斷劍,立在原地,一臉陰沉。
廖以武握劍的手被反震的顫抖,鐵劍不再閃光,布滿了裂紋,隨時斷裂。他慘白著臉瞇眼,手臂被劃破,血肉泛白,深可見骨,腹部鮮血流淌,血水與泥水混合在破爛衣衫上,接著被暴雨沖刷在腳下泥潭里。
虞秋緊握斷劍,同樣面無血色,靈力紊亂,鐵劍已經被鄭飛芻用手折斷,被折斷的同時,左肩又遭受他一掌,五臟六腑如被丟入炭火之中,灼熱,鉆心的痛,鮮血從他嘴角溢出,又被雨水沖刷掉。
廖以武對虞秋瞥去個眼神,虞秋瞬間明白,這是讓他準備用翠虹劍了。
已到生死存亡時刻,三人打了四回合,鄭飛芻顯露疲態,出現破綻。而虞秋和廖以武已經到了窮途末路,這一回合,將是最后一次沖擊。
虞秋知道,即使現在喚出翠虹劍,也沒法將其擊殺,甚至有可能會被奪走。
他自己知道,他也知道廖以武也知道,但他不知道廖以武會用什么方式限制住對方。可他知道,廖以武一定會用一種方式將其限制住,為自己提供出劍的機會。
轉瞬間,虞秋也同時用眼神回應過去。
廖以武忽然猙獰了臉,高舉裂劍,一沖而上,吐血嘶吼:“殺!”
虞秋全神貫注,緊隨其后。
鄭飛芻陰沉的臉顯出了冷笑。
廖以武沖出幾步,忽然把裂劍甩出,他另一只手中已然攥了浸濕的黃色藥包,塞嘴里咀嚼,鄭飛芻只是側身,裂劍拋空。
廖以武驟然加速,即將臨身,鄭飛芻眼中厲色一閃,抬腿踹向他腹部傷口,顯露疲態的鄭飛芻動作已沒最初的剛猛,廖以武一聲大吼,硬承一腳,雙臂準確抱住他的腿,驟然下蹲,接著低頭,一口咬在他小腿上。
鄭飛芻臉色一變,斷劍鋒刃照他后脖頸斜劈而下。
此刻,虞秋同時臨至,腳踏廖以武后背,半蹲其上,翠虹劍瞬息在手,九寸短劍紅芒吞吐,照其正臉刺出,目露瘋狂,釋放壓力般嘶吼:“死!”
鄭飛芻猛地抬頭,雙目圓睜,瞳孔皺縮,道:“靈劍!?”
在他喊出的同時,瞬間后仰,虞秋已然想到他會后仰躲避,腳下用力,身體平直彈出,反手握劍下刺。
鄭飛芻一聲大吼,廖以武吐血倒飛,半空里昏死過去。
鄭飛芻身周再次爆起赤色靈力,斷劍布滿吞吐紅焰,他揮劍斜砍,斷劍再次斷裂,翠虹劍軌跡未變,直沖面門,鄭飛芻驟然揮臂格擋,噗地一聲,翠虹劍穿透他小臂,直達劍柄。
暴雨之中,虞秋半跪著,鄭飛芻平躺側頭,兩人陷入僵持。
鄭飛芻身周靈力早已消失,鮮血自牙縫里溢出來,強行運力,已是油盡燈枯。
他左臂被翠虹劍穿透,右手攥著左腕,格擋在面前,流出鮮血被暴雨沖刷著。
虞秋右手反握劍柄,左手抵住柄端,完全拼著自身體重往下刺,劍鋒只抵在他鼻尖之上,再無寸進。
鄭飛芻咬牙道:“你……又是……為何……襲殺……老夫?”
靈器是連筑基修士都眼饞的寶物,虞秋連這種東西都有,沒理由貪念他的東西。
虞秋同樣咬著牙,道:“我想……突破……瓶頸。”
正如廖以武所說,鄭飛芻是煉氣六層修士,應該有很多存貨。
虞秋目前對這世界的認知便是毫無約束,修仙資源壟斷。見過陳家兄妹的掠奪,見過玄云門的斂財,還與廖以武長期接觸,他認為所有底層修仙者一樣,掠奪一切可掠奪的資源,自己若想再進一步,也必須利用一切。
“簡直……莫名……其妙,與老夫……何干?”
“殺了……你,就有……辦法。”
“簡直……莫名……其妙。”
天空放亮,狂風平息,奔雷遠去。
廖紅酥持劍的身影從淡淡雨幕里顯出來。
鄭飛芻瞳孔一縮,正臉直視虞秋,咬牙道:“老夫……大仇未報,更與你……無冤無仇,可否……可否……”
鄭飛芻黑白相間的頭發早已化為蒼白色,稀疏的貼在頭皮上,臉上的皺紋縱橫交錯,眼白里布滿血絲,雨水落滿他雙眼,棕色虹膜在波紋里抖動,似乎充滿了遺憾和乞求。
虞秋忽覺心口漏跳半拍,恍然覺得,這是一位垂死老人的乞求,雖然他沒乞求出來。
噌!耳際傳來劍鳴。
廖紅酥將長劍刺向鄭飛芻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