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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無事草

漢壯繆侯關列仙傳

今日無事草 欒提玉蓮 5273 2024-05-22 14:33:26

  漢孝獻皇帝建安二十四年十一月,大雪紛飛。荊州南郡臨沮侯國的荊山上,春秋乍斷。渺小而無力的紅光劃破天空,在這純白之中分外耀眼。破碎的戰袍被塵土掩蓋,如理想一般逐漸消亡;長發美髯在雪中散開,如軍旗一般迎風飄揚;熱血從頸部噴涌而出,如烈火一般燃燒著大地。

  荊山峨峨,卞和璞獻。河水湯湯,罪其璧懷。

  人海茫茫,孤舟難航。白雪揚揚,英魂常在。

  良臣關羽不甘心就這樣離開他的君主,離開君主所在的世界。細長的鳳目微睜,美髯的大夫仰天長嘆:“夙愿未償,吾心不寧!”此刻,關羽怎么想已經沒有意義了。一部古代典籍,決定了他因何而生;一次作戰失利,決定了他因何而死。心懷天下的好漢,絕倫逸群的大夫,終其一生秉持忠義。生得其時,死得其所。他將成為后世的典范,登上神壇。

  雪紛紛揚揚地落下,越落越厚。被遮住過去將成為歷史,新覆上的未來將成為現實。純凈的白在某一瞬間因染上紅色而消融,又被新的雪覆蓋。紅沿著雪的紋理蔓延,記憶也隨之浮現。

  漢孝桓皇帝延熹三年,司隸校尉部河東郡解縣,關氏得到了一個名為“羽”的兒子。羽是一位深明大義的勇武之人。在這個朝不保夕的年代,在鄉人眼里,他是一個得罪不起的好漢。這位好漢在十六歲時因沖動而殺人,從此背井離鄉,從天子所在的司隸流落到了北部邊境附近的幽州。

  漢孝靈皇帝光和四年,鮮卑人的軍隊襲擊了涼州的多個郡縣,造成了不小的損害。朝廷下旨發幽州騎兵三千前,以涿郡令公孫伯圭作為統軍的將領前往征討。伯圭出征前命人張貼了告示,一是為了交代各項事務,二是安撫民眾。畢竟這次是去支援它州,讓外族懼怕的白馬將軍帶著他的白馬義從離開了幽州,總會讓人感到不安。

  涿縣的告示前擠滿了人。沖在前面的多半是不識字卻愛熱鬧的庶人,其中也不乏想為國出力或實現自身抱負的有識之士。茫茫人海中,誰才是時代所需要的英雄?如荊卿一般一去不還,在史冊上留下一筆而后血流如注。還是如伯夷、叔齊一般不食周粟,在傳說中永垂不朽而后餓死。

  羽在人群中思考著,不經意間將目光停在了一個長相特別的人身上。此人在人群中嘆息著,倒是有幾分憂國憂民的樣子。他目光堅定,似有壯志,絕非碌碌之輩。這位壯士如同一條小魚,身處驚濤駭浪之中,卻懷著無法磨滅的志向。看似平凡而弱小,一時不慎就會喪命,卻生而不同,懷著一顆與這風浪鏖戰的心。即使身軀被風浪吞沒,也不能磨滅胸中的大志。

  “天有不測風云”,只聽得一聲驚雷,又見得烏云滾滾,雨水從天而降。眾人急忙躲到附近的屋檐下避雨。正所謂“無巧不成書”,羽和那位嘆氣的壯士,躲在了同一屋檐下。突如其來的雨將人群打散,漸漸淹沒。在這樣的大雨中,沒有人可以置身事外,唯有順勢而行才能保全自身。那位壯士,孑然一身,仰望著雨水的源頭若有所思。既然志在天下,僅憑一人又能做到什么程度?若有志同道合之人相助,或可成事。

  雨越來越大,絲毫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一位叫作益德的青年帶著幾個隨從,罵罵咧咧地在雨中奔跑。在發現自家屋檐下站著兩個人后,這位主人立刻停了嘴。一臉陰沉的那個是州里的玄德,另一個身材魁梧的大胡子可就有點兒眼生了。

  看著這二人的樣子,益德笑了:“在這兒避得什么雨!看,袍袖已濕!再不快進去,可就要濕透了!”說著已然濕透了的益德也不等人答應,就拉著半濕的兩人進屋去了。屋內燒了碳,熏了香。益德使人拿了三套干凈的衣服,叫那二人也將濕衣服換了。換過了衣服,互通了姓字,益德請玄德和羽正堂敘話,又叫人備下酒飯,打算留他們到雨停。三人閑談了一會兒,漸漸熟絡起來。益德和玄德是同一個縣的,原先就認識。羽和益德脾氣相投,雖不是州里且初次相見,已然兄弟相稱。

  益德姓張名飛,稍遜于羽也是一位好漢。有他同族的親戚在外經商,家中不算貧窮。此人又是出了名的易爆易怒,縣中自是沒人敢得罪他。玄德姓劉名備,是中山靖王的后裔,雖說是家道中落且幼年喪父,連家譜都要自行書寫且不入族譜。此人卻是個有錢且有權的。他家世代在州郡中擔任官職,死去的父親被舉過孝廉,自己又是茂才。他與涿縣令公孫伯圭有同窗之誼且私交甚好,還有中山國的大商人張世平、蘇雙資助,在年輕人中很有威望。羽字長生,為避禍改字云長,他雖說不是幽州人,在這涿縣住了也又些日子了。只是他身上擔著命案,也不敢隨便走動,故而對他二人是“只聞其名,不見其人”。

  席間,一直不怎么說話的玄德似乎是作了決定:“備雖不才,愿與二位攜手干一番大事!”

  “大事?要結婚生子?那用不著攜手,它也不能攜手吶!”見玄德的神色不似往日,益德便不再打趣,突然認真起來,“莫不是要逐鹿問鼎?”

  玄德沒有料到益德會這樣問,略做思考:“庶子尚不能奉宗廟,何況是已分了家又不曾建功立業的旁支。”

  “天下興亡,匹夫有責。何況是皇帝室之胄。兄乃是孝景皇帝之后,就不想像先祖一樣,建功立業?”旁支又如何?羽熟讀《春秋》,自是知道嫡庶有別,君臣有別。不過如今的世上,建功立業的也不見得都是嫡子,就算是外族也有在朝中任職的機會。玄德身為帝胄,即使是分支,也比一般人高出很多,又何必妄自菲薄?

  “不過邊地之匹夫,有何功?立何業?你可知中山靖王有多少兒子?這些兒子又有多少兒子?中山靖王之后又能算得了什么!”中山靖王是孝景皇帝十幾個兒子中的一個。他沒有成為皇帝,是不奉宗廟的庶子。玄德的家世也只能追溯到有十幾個兄弟、百余個子女的中山靖王,羽說他是孝景皇帝之后不過是種客氣的說法。

  “那玄德你說的那大事它是什么呀?”

  “今賊犯我州郡,而白馬義從奉旨出征,不能保護州里。備頗有家財且合徒眾,也想學公孫伯圭守我州郡,建此功勛。”

  “羽雖不才,愿從君建此功勛,以報家國!”

  “吾兄既然這么說了,那我也隨玄德去干他一番大事!”

  作為將來要并肩作戰的戰友,三人按君臣長幼的順序寫下了一下各自的籍貫、名字以及生年,日后供奉在祠堂中,以此立志,永不背棄。

  劉備,字玄德,幽州涿郡涿人,延熹四年生。

  關羽,字云長,司隸河東解人,延熹三年生。

  張飛,字益德。幽州涿郡涿人,延熹十年生。

  雨漸漸停了。三人先去了玄德家里,一同拜過玄德的母親,聚集徒眾。又著人去請涿郡張氏的長老們以及縣中有名望的人,一起做個見證。在外敵入侵的時候,劉玄德將帶領徒眾御敵。張氏的族人商量過后,答應了讓益德也參加。這孩子他就不是那塊兒讀書的料兒。這有人領著他去做事,總比他到處惹事要好啊。中山國的大商人張世平、蘇雙得到消息,表示愿意提供錢糧馬匹,以便將來抵御外敵。

  漢孝靈皇帝中平元年,黃巾作亂。幽州太守遵從朝廷的旨意,命治下的各郡縣組織鄉勇以求自保。消息傳到了涿郡涿縣,玄德等人立刻響應,率眾跟隨校尉鄒靖征討黃巾。在討伐黃巾的戰役中,玄德等人獲得了戰功,朝廷授予玄德中山安喜尉的職位,總算是跨出了第一步。雖說玄德喜怒不形于色又很少說話,不過這人也是個脾氣不好的。在任期間,有一位督郵路過安喜,玄德求見不得,就強行闖入將督郵打了一頓,棄官逃走。

  之后,又是幾番沉浮,幾度奔走。玄德一次次得到官職,又因種種原因棄官而去,不能長久。跟隨玄德的人也是換了一批又一批,甚至有同族的人買刺客刺殺玄德。一路走來,只有羽和益德依然跟隨他,不曾背棄。于此亂世,活著就是幸運,離合聚散,也是常事。

  漢孝獻帝建安五年,曹公東征,徐州下邳國的下邳城燃起了戰火。下邳國的十七城已有十六城被攻陷。玄德棄眾而走,不知去向。羽堅守著最后的城,不見未來。跟隨玄德的人投靠了曹公,玄德的妻兒也落入敵手。羽孤軍奮戰,又怎么敵得過虎狼之師?力戰不勝而被擒獲的羽,受到了曹公的厚待,得到了玄德無法給他的爵位。

  若以曹公為君,也無不可。羽的心中產生了這樣的想法,但立刻又否定了:既然先許了玄德,安能食言?況玄德尚在,豈有一身事二主之禮也!

  與玄德不同,曹公給人一種不一樣的感覺。他不似玄德一般有出眾的外貌,也不符合當世對于美男子、偉丈夫的定義。他看似奸詐狡猾,全然不像什么正經人。但是,于此國家危難之際,他著實是一位當之無愧的英雄。正與邪、善與惡、美與丑在他的身上得到了平衡,毫不避諱的展現自己的情感,但又對人處處提防。究竟是胸懷坦蕩的君子心思縝密,還是多疑善變的小人不善遮掩,看不透,猜不著。或許,這才是真正的上位者應該有的姿態。

  與曹公相處,總能感覺到他是一位自信的人,似乎有些自大。但他又禮賢下士,謙卑待人,不計較出身血統,唯才是舉。追隨這樣一位陰晴不定的君主,或許會得到高官厚祿。然而,他手下人才濟濟,不多羽一個,也不少他一個,似無用武之地。曹公恩厚但僅僅是君恩,情重也僅僅是私情。

  玄德給人一種龍困淺灘的感覺,他有一種堅忍不拔的意志和與生俱來的親和力,在風雨飄搖中,尋求立足之地,追隨他定能平步青云,恩若兄弟。雖股肱而若手足,名君臣而似兄弟。為臣及此,夫復何求?只是未報曹公之情,不可去也。

  羽身在曹營,雖然見不到玄德,見不到昔日的好友,但也因此結交了一些兄弟。河東郡楊縣的徐公明是州里,同樣是司隸河東人見了面自然是兄弟。還有并州雁門郡馬邑的張文遠,能談得來自然要兄弟相稱,不是州里也無妨。徐公明和羽原本就認識自是不提。單說這張文遠,他本是聶翁壹的后人,先后事奉過丁建陽、董仲穎、呂奉先等多位君主,如今在曹公麾下效力。雖數次易主,此人卻是個忠義之人。文遠似乎是君主運不好,他事奉過的君主都死于非命,直到曹公才算是斷了這詛咒般的惡運。

  在羽替玄德領徐州事的時候,文遠同他那時的君主呂奉先在徐州住過一段時間。后來發生了種種不愉快的事件導致玄德和奉先決裂,文遠和羽各為其主,但私交倒是不錯。現在,羽和文遠同在曹營,自然也就更親近一些。喝喝小酒,聊聊過去,日子也能好過一些。在某一次喝酒的時候,文遠發現羽似乎有心事,便開口詢問了一番。

  “兄弟何故不樂?”

  “吾欲報曹公,何效邪?”

  “公志在平天下,自是有用武之地。兄弟有才能何愁無處效力。”

  “乃爾。”

  “兄弟從劉將軍時,劉將軍待兄弟比公如何?”

  “吾極知曹公待我厚,然吾受劉將軍厚恩,誓以共死,不可背之。”

  “那兄弟還從劉將軍去?”

  “吾終不留,吾要當立效以報曹公乃去。”

  在結束談話后,文遠陷入了沉思。這些話原是曹公叫他來問的,但是羽的回答著實不能讓人滿意。如果將這些話告訴曹公,只怕曹公會殺了羽以絕后患。這害死兄弟的事可做不得!你不說吧,它又不是事君之道。曹公是君父,羽是兄弟。在文遠所受的教育中,君父是重于兄弟的,不能因兄弟而不顧君父。所以,文遠決定將羽的話向曹公報告。

  曹公察覺到了羽似無久留之意,只叫文遠問了問,得到答復后也沒有追究。作為君主,遇到羽這樣的人材自然想留下他。于此亂世,需要《春秋》大義,需要文武全才,羽恰好滿足這樣的條件,不在朝為官,只做玄德的私臣,是朝廷的損失,也是屈才。

  不久后,袁本初派遣大將顏良進攻東郡,東郡太守劉延被圍困白馬。文遠和羽受曹公之命率領先鋒部隊攻擊顏良,解救劉延。當曹公得到羽在兩軍陣前,以一己之力成功刺殺了顏良,并帶著顏良的首級平安返回的消息后,就猜測到羽要離開了。曹公對他重加賞賜,一是論功,二是餞別。羽留書告辭,留下曹公賞賜的財物,去袁本初的軍中投奔玄德。曹公對羽有恩,羽殺顏良以報。不受賞賜,恩義已盡,即便投敵也問心無愧。得知消息的曹公倒是意外地冷靜,他對想要追擊的人說:“彼各為其主,勿追也。”

  羽終是回到了玄德身邊,從青云之上跳下,自愿被困于玄德所在的淺灘之中。戰國時的莊子曰:“寧其死為留骨而貴乎,寧其生而曳尾涂中乎?”羽的答案自然是“吾將曳尾于涂中。”人生苦短,能在有限的時間里遇到知音是幸運也是不幸。一旦知音作古人,空留傷痛而于事無補。古有伯牙絕弦、仲尼覆醢,今臣得其主,自是不離不棄。

  “君何此來也?何此太息也?”

  “春去秋來,不覺傷懷。”

  “君大丈夫也,何傷春悲秋乎?”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不覺傷懷。自討黃巾起,邇來十六年,竟無一事成邪?歲月蹉跎,何至于此!”

  “君乃帝胄,兼有功勛。今雖依附宗族,待鯤鵬展翅定能扶搖而上!”見玄德似有疑慮,羽再次立誓,“吾愿許君以死!”

  如羽所言,玄德扶搖而上,成就一番了大事。得到了領土的玄德,將襄陽交給了羽。和在下邳的時候不同,這次羽是受荊州牧玄德之命成為襄陽太守,有正式的任命文書。雖比不上在曹營時那般榮耀,君臣同心,兄弟齊心,勝過一切榮華富貴。

  天氣漸漸晴朗,東君照拂的這片土地上戰事不斷,玄德的路越走越遠。羽追隨著玄德,在殺伐之中尋找著未來,直到天空下起雪來,無法前行。雪一片片飄落,落在了人間。沒有了刀光劍影,沒有了鐵馬金戈,只余白雪血染,長生羽化。懷有殺業的人,放下了屠刀,登上了神壇。不再有骨肉至親,不再有壯志豪情,唯有灑此熱血,書此春秋。

  漢章武三年,大火燒盡了連綿的營帳,也耗盡了玄德的生命。彌留之際,勉強交代了后事的玄德,終于得到了暫時的安寧:至少可以再見一面。

  漢壯繆侯關羽,字云長,本字長生,司隸河東解人,漢孝桓皇帝延熹三年生,漢孝獻皇帝建安二十四年斬于臨沮,享年六十歲。

  漢桓侯張飛,字益德。幽州涿郡涿人,漢孝桓皇帝延熹十年生,漢章武元年死于閬中,享年五十四歲。

  漢昭烈皇帝劉備,字玄德,幽州涿郡涿人,漢孝桓皇帝延熹四年生,漢昭烈皇帝章武三年殂于白帝城,享年六十三歲,享國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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