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沙,沙,沙。
黑色的源紋筆在一幅覆蓋了整張桌子的羊皮紙上勾勒,一道道線條相連交錯,有的盡頭是短短幾行,有的則是小而密集的小文章。
不,還是缺少其他線索,到底是什么?
周元將天元筆收回氣府,看著偌大的桌子上密密麻麻的關系圖,腦內不斷的推演和思考,眼神流轉中不經意間瞥向一旁那幾乎與自己等高的著裝鏡。
噠,噠。
周元來到鏡子前,有些失神。
“現在,在看著這一切的人又是誰?”
“我自己嗎?”
“還是,其他人?”
鏡子內倒映著的周元表情跟隨著周元的不解而隨之變化。
“如果我是作為‘周元’傳承者進行著這場‘棋局’你又讓我見到你們是為了什么?”
“。。。”
一段長長的沉默,周元轉身收起那巨大的羊皮紙放入乾坤袋,隨后癱軟的躺在床榻上,就連他自己也不清楚自己為什么會說這些奇怪的話。
自從破塵塔出來再到林中的戰斗結束,總感覺有什么絲線纏繞著自己,讓自己不得不去多想,不得不去準備著什么。
不過,靈媒和牧小蠻去哪里了?
從那道傳送門出來就分開了,是根據特定的人選擇的傳送點嗎?
好累,真的好累,真的好想休息,可是,我又該怎么停下這已經身不由己的步伐呢?
砰砰砰。
很明顯控制著力道的敲門聲后一段輕柔的聲音打斷了周元的思緒。
“周元,是我,你,,,已經休息了嗎?”
顧紅衣?
吱。
房門打開目光初及之處剛好對上對方的視線。
“嗨。”
顧紅衣有些拘謹的擺著手打著招呼,表情較以往那股子銳利現在反而有些柔和。
“你身體還好嗎?”
“嗯,就剩些皮外傷了。”
周元讓開身,看著走進房內那一身頗有淑女風的穿著總覺得哪里有些不對勁。
關上房門圍繞著桌子來到顧紅衣的對面,坐下的同時不經意間瞥到對方領口和袖口處隱約露出的那緊緊纏繞的繃帶。
“身體剛恢復不應該更要注意休息嗎?”
周元提起茶壺給那送到眼前的茶杯倒上些茶。
“放心。”
喉處輕微跳動,茶水被飲去大半,隨后袖口輕輕擦去嘴邊殘余的茶水,并將茶杯輕放到一旁,一只手撐起一邊臉頰,不知是不是顧及夜色已深,聲音出奇的輕柔。
“我爹都來了能不好嘛,要不是當時身體虛弱有些架不住太大的外力,這皮外傷都免了。”
“。。。”
周元頭輕輕一歪有些疑惑的打量著對方。
“嗯?”
顧紅衣見狀下意識的抹了抹臉。
“我臉上有東西嗎?”
周元似是也注意到此時自己的失禮連忙搖頭。
“不,沒什么。”
“怎么感覺,,,”
顧紅衣雙手撐起臉,眼神中有些玩味。
“你今晚有些不對勁呢?”
“。。。”
周元微低下頭并未理會這話中的深層含義,以對方難以察覺的視線繼續打量著對方。
哪里奇怪呢?
相比以往落落大方,英氣十足的顧紅衣,今晚的有些。。。像個女的?
難道是受傷后帶來的影響?
“喂喂喂。”
纖細的食指抵住周元的腦門,顧紅衣趴在桌上沒好氣的戳穿周元的那些心思。
“你不要一副沒見過我的樣子好不好,我現在這樣子不妥嘛?”
“啊。。。不。”
抬頭對上那近在咫尺的目光,顧紅衣有些閃躲的坐回位子上。
“行啦行啦,不逗你了。”
顧紅衣輕嘆著氣一絲失望情緒被周元捕捉。
“那個。”
“嗯?”
“我不是很擅長交流。”
周元努力用著那自認為已經很好的拙劣方式解釋著。
“如果,你想要什么樣預期的話。”
“我可能,做不到。”
看著周元那認真道歉的樣子顧紅衣一愣,一時不知該說什么。
吱————
椅子被拖到周元身旁,顧紅衣捏了捏周元側臉。
“行啦,本來也不指望你能吐個象牙出來。”
噗。
顧紅衣坐在旁邊,頭一低輕輕依靠在周元的側肩。
“你應該見過我爹了,洪崖峰峰主。”
“嗯。”
顧紅衣抿了抿嘴,右手緊緊抓住對方手腕,似是下定了某種決心。
“爹很寵我,從小到大什么都依著我。”
“權利,財富,我想要什么他都會給我。”
“爹也很強,強到蒼玄宗除掌門誰也不懼。”
“但是啊,有一天我發現,爹其實也是普通人呢。”
“上次玄源洞天結束,爹帶著蒼玄宗弟子離開時不知誰破壞了方舟‘隧道’導致所有人無法短時間內回到蒼玄宗從而遭受到了天鬼府和圣宮的領隊圍剿。”
“若非掌教收到消息,恐怕。。。”
周元感受著腕處那只手的顫抖,思索一瞬,另一只手輕輕握住對方,繼續做一個聆聽者。
“我當時收到消息,跑去峰主殿,看著掌教努力搶救著爹,我當時哭啊,哭啊,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爹終于醒了。”
“之后我發現爹似乎有些變了,他經常會看著我發呆,對我的愛更加無微不至,但是眼里多了一層憂慮,時常找一個無人的地方思考著什么。”
“直到有一天,爹把陸風帶到我面前,他想讓我和他定親,我拒絕了,從小到大第一次爹沒有順從我,讓我慢慢考慮。”
“我知道陸家不過是貪圖洪崖峰的勢力,爹也一直都明白卻總跟我說‘陸風這孩子天賦高未來不可限量。’。”
“可再強難道未來又一定能達到爹這種高度嗎?”
“直到又一天,陸風追求我的時候說漏了嘴,‘陸家對峰主訂下一個約定,全力培養我,未來蒼玄宗變故全力護住你’。”
“我才明白,爹一直擔心如果再出現上次玄源洞天的情況,留下我一個人該如何。”
“我自然知道以爹的手段就算他不在了陸家也不敢作妖,我在蒼玄宗依然有著自己的資源。”
“但是我不能做一個溫室里的孩子,我開始努力去修煉,爹也尊重我的選擇,便也沒刻意讓陸風在我眼前煩我。”
“我努力褪去小女生脾氣,拒絕爹給的護身法寶,就是想向他證明,陸風能做到的我也可以,我不需要任何人做我顧紅衣未來的保證,我自己就可以保護好自己,我已經不再是那個活在他身后保護下的孩子了。”
“以及,”
顧紅衣抬起頭看向那短短一天一起經歷數次生死相依的青年。
“未來和我站在一起的人也只有我自己可以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