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不喜歡我,卻也沒說過討厭我。我自己心里也沒數,還是和他們玩。
我在學校里沒什么朋友,也只能跟他們玩。
村北邊有個人刨地種了一湖蓮藕。
蓮花開的時候,我們就會去那里摘,回家插到瓶子里。蓮花折下來活不了多久,枯萎時還會發出腐臭的氣味,但是我們還是一年一年的摘,又年復一年的把花莖插進各種找到的瓶子里。就像也用瓶子裝新生荷葉下游來游去的自在蝌蚪,盡管裝好再沒管過,我們還是一年一年的去捕捉它們。
權且當作一種情懷。
那一年,我們一伙人又去了湖邊。那個時候,蓮花花瓣開始凋謝,蓮蓬長出來,嫩綠,新生的蓮子味道很鮮美。
我們從壩上開辟的小路折下去,一路往北走,左手邊是養藕人的房子,右手邊是開著蓮花的湖。一行人邊走邊聊,引得幾條看門狗此起彼伏的狂吠。怕引出人來查看,我們加快腳步走出這一段。
幾十米走到頭還是沒有看到可以摘到的蓮蓬。我們轉過彎,有人找著能夠往湖里延伸的路,是個往下傾斜的土坡。
進了小路,依舊沒有夠得到的蓮蓬。我們商議決定一個人拉著一個人的手,找一支最近的蓮蓬,把人往它的位置送,處在最前面的人去夠最近的那支蓮蓬。我年紀最小,自然而然分到了最前面的位置。
我小心地走到前面,往前伸手。因為傾身的動作,身體的重心換到了前面,后面的人沒拉住我,被我帶得往前移。泥土本就松散濕滑,我腳下一滑,整個人就不可控制地往湖里溜。
第一次感覺到生命迅速流逝,我腦子里只剩下“我要死了”,恐懼的感覺讓我忘記尖叫。我能聽到身后的人也驚慌失措、亂作一團,所幸他們在我要摔到水面上的時候總算扯住了我。
我恍惚地上岸,沒有聽他們在說什么。
一行人打消了摘蓮蓬的念頭,像是商量過一樣,趁沒被人發現迅速有序地撤離這里。
我兩次臨近死亡都是跟湖有關。
大學時期的某個周六,我們宿舍的女孩軟磨硬泡地把我叫出來玩。是天氣和暢的秋日,她們打了車,帶著我來到學校所在區里的湖。
下車的時候是一天最熱的時候,我們走過施工路段,走過景區兜售物品的小攤,天就涼了下去。有軟風吹著,加上湖水的清涼,應該是最適合散步的時候。
我們三三兩兩走過細沙,走過水泥路面,又走過散著細沙的水泥路面。
她們坐在臺階上閑聊,我有些心不在焉。
身側臺階上的細沙被我攏在一起,我攥了一把,把手端在一個合適的高度、倒扣,手指遣出一個縫隙,讓沙子能緩速且順暢流下,拿出手機拍照。
因為衣服不方便,只有我和另一個女孩下了水。我們在水里面對面站著,她性格外向一些,跟我說話,雙手還不時往我胳膊這戳,嚇唬我。
我以為也就這樣鬧鬧,誰知道她一下用大了勁,我就朝后倒去。
那個地方正好是水變深的地方,倒下去后果不堪設想,但是我又不能憑借自己站住。
我看著周遭這么多人,害怕又莫名平靜。
我倒得很慢。我在默默反抗命運的齒輪。
所有人的樣子像被拉長的慢鏡頭,不帶任何驚訝地看著我。我想,我這樣死了,也不會有人在意。
她被嚇到了,手回縮回去,頓了一下,又迅速把我向她那邊拉去,我也順利地被她拉了回去。
看我站好,她掩飾不住后怕的神情,追問:“沒事吧?”
我笑了笑,“沒事。”說完,我繼續和她在近岸轉了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