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天色暗下來的時候，奶奶和兩個姑姑回來了。她沒有帶飯，說是要在家里做飯。她看上去不太高興，準備做飯的東西的時候一直在低聲罵人。

　　楊否聽不清也聽不懂她在罵什么，心里還在想是不是自己什么地方做得不對，爺爺又不在，他不知道怎么應對，有些坐立不安。他盡量把自己卡在奶奶來回走目光不會掃到的角落，以避免被他的眼神接觸，引起她的厭惡。

　　就這樣一直熬到了晚飯做熟，奶奶把飯做好端給他并問道：“你爺爺到底哪兒去了，怎么到現在還沒回來？”

　　楊否戰戰兢兢地把奶奶端過來的飯往自己身邊推了推，回道：“我……我也不知道，他沒給我說。”

　　“你爺爺真是，飯給做了人又不回來吃，真難伺候。”奶奶罵叨著走開了。

　　2

　　吃完晚飯后，楊否在院子和主房里瞎轉悠了一會兒就到天黑了。他看到套間里的燈亮著，里面還傳來三姑姑跟奶奶說話的聲音，這才想起來要跟三姑姑借動物圖畫書。

　　他習慣性地站在套間門口往里看著，似乎在觀察此時適不適合進去。

　　“你看什么？”三姑姑問道。

　　“誰呀？”奶奶坐的位置是靠里側的，所以她看不到門外的情況。

　　“真真。”三姑姑回道。

　　“哦，進來。”奶奶繃著身子朝楊否看了一眼說道。

　　楊否見沒什么問題，于是就走了進去。他一邊走去，一邊目光在三姑姑的桌子和身邊搜索著。

　　“你看什么，說話！”三姑姑語氣剛硬地問道。

　　楊否沒有看到那本小書，于是笑臉嘻嘻請求三姑姑道：“昨天那本動物書能給我看一下嗎？”

　　“要書啊，你直接說就行了呀！”三姑姑隨手從書包里掏出那本書給楊否，并囑咐道：“看完了給我，我明天要拿到學校去還給人家。”

　　“嗯。”楊否激動地點頭應道，拿著書走出了套間。

　　3

　　他回憶著這段時間在《西游記》里看到的各種怪人，然后翻閱著書頁，試圖在里面找到對應的動物。昨天的時候，他已經找到了猴哥和豬八戒對應的動物，所以，他按照昨天的那種感覺找了起來。

　　當他翻到一頁的時候，手突然停了下來，因為當他目光掃過一個動物的時候，一瞬間腦海里產生了一種擦肩而過的熟悉感。他目光回到剛剛掃過的那個動物上，它長著跟雞一樣的身體，一樣的翅膀，一樣的尾巴和腳爪，但是有個長長的脖子。

　　他好像在哪里提到過這種像雞一樣但長著長著脖子的動物……他仔細回想著，終于想了起來：那是楊小瑾讓他猜的第二個圖案。

　　為了進一步確認，他跑到炕邊，從搭起的床板上拿過來他的書包，在里面找出楊小瑾給他的那張折紙，對照著折紙上的第二個圖案觀察著圖畫書上的那個動物，判斷了好一會兒，心說道：“應該就是它了。”然后，走進套間指著那個動物問三姑姑：“這個是什么？”

　　三姑姑回道：“鵝。”

　　“啥？”三姑姑說得太快，楊否沒聽清，問道。

　　“鵝，大白鵝！”三姑姑大聲重復道。

　　“鵝。”楊否重復道，把它跟自己的記憶建立聯系。

　　“它是長著長脖子的雞嗎？”楊否問道。

　　“什么長脖子的雞，鵝是鵝，雞是雞，它們都是不同的動物。”三姑姑解釋道。

　　“哦。”楊否應道。

　　“還有一種動物，跟鵝長得很像，但它跟鵝也不是同一種動物。”三姑姑說道。

　　“什么動物？”楊否疑惑道。

　　“把書給我，我給你找。”三姑姑說到我。

　　楊否把書給了她，她來回翻了兩頁頁，然后指著里面的動物說道：“這個。”

　　楊否扭頭看去，看到還是那只長脖子雞，于是對姑姑說：“這個是鵝。”

　　“什么鵝，這個叫鴨子。”三姑姑駁斥道。

　　“鴨子？”楊否又扭頭過去仔細看了看，感覺還是剛才看的那個，有點搞不明白三姑姑的意思。

　　于是，三姑姑又翻了一頁，這時，楊否看到了一個相同的動物。“哎！”他驚訝地喊道。

　　“看明白了沒？”她在兩個頁上來回翻著，“這個是鵝，這個是鴨子。鵝……鴨子……”

　　楊否被搞得有些懵，于是把書拿到眼前仔細對比著這兩個動物。除了底下的字不一樣，他看不出別的不一樣的地方。看了好一會兒沒看出個所以然來，索性放棄追究。

　　不過，這一看，楊否的腦海里一下就頓開了。可是，他為什么那么迫切地想要知道第二個圖案是什么的答案呢，要見到楊小瑾告訴她答案還得等一個月呢？

　　在那種迫切的感覺的驅使下，他想到了尋。“對，是尋，他還被關在那個叫什么什么的地方。”楊否忘了那個地方的名字，“而要把他救出來，就需要知道這個答案。”

　　他看了看柜子上的座鐘，上面的表盤顯示現在是八點多。“差不多是時候睡覺了。”他想道，反正他也有些困了，于是就把書還給三姑姑，然后跑到炕上，拉開被子睡了起來。

　　“哎，這么早就睡啊？”爺爺正好從房子外面走進來驚訝地問道。

　　楊否坐起身來，無所適從地撓著頭應道：“嗯。”

　　“行，那你睡吧。”爺爺從柜子底下拿出來一把鉗子就出去了。

　　爺爺出去以后，楊否便再次躺下睡了起來。

　　4

　　楊否看著眼前白菜和胡蘿卜混在一起煮的飯，肚子里一下沒有了胃口。但是奶奶，爺爺和姑姑都在房子里，他又不能不吃，不然會被他們罵，而且晚上要是餓了，他再想吃什么沒人會給他做。他只能忍著嘴巴和腦袋的一小口一小口地把它們送進嘴里。

　　“真難吃，真難吃……”他一邊嚼著一邊在心里喊著。

　　過了一會兒，爺爺吃完了，把碗放下后就走出了主房。又過了一會兒，奶奶也吃完了，開始催促三姑姑：“趕緊吃，吃完我要洗鍋。”

　　三姑姑把碗推到一邊，呲牙咧嘴地說道：“我不吃了。”

　　見三姑姑把還沒吃完的飯推開了，楊否瞬間感覺到了希望。

　　“為什么不吃？”奶奶問道。

　　“不想吃。”三姑姑回道。

　　“不吃你晚上就餓著吧。”奶奶說著把碗直接拿走。

　　楊否也想像三姑姑那樣做，但她不像三姑姑那樣跟奶奶親，不敢用三姑姑的那種態度跟奶奶說話，所以就沒敢那樣做。

　　奶奶的目光挪到了他身上。“能吃的了嗎？吃不了就給我吧。”她對他說道。

　　楊否巴不得趕緊把這碗飯丟下，于是抑制著內心的激動應道：“嗯。”慢慢地走到奶奶跟前，把碗放在了她跟前的柜子上。

　　鑒于奶奶剛才對三姑姑說的話，他想看看奶奶現在是什么反應，結果她什么反應也沒有。他這才放下心來坐回了原來的位子。

　　這時，有人走進了房間，楊否扭頭看去，是守夢。“你怎么會……”他吃驚地喊道，但話說一半，他才反應過來這不是現實，而是在夢里，他記得他剛才是睡著了。

　　“先離開這里再說……”守夢走到他跟前，一只手按著他的肩把他帶離了主房的場景。

　　5

　　他們來到了一個像醫院病房一樣的房子，床上半躺著一個……守夢說那是夢靈……一個夢靈，夢靈的旁邊還站著一個人，背對著他，但他認出了那個發白的披風，知道他是233。

　　似乎是聽到了他們來時發出的聲音，233轉過身來。他跟守夢打了聲招呼，掃了一眼楊否后又繼續看向了守夢。

　　守夢走到床上躺著那個夢靈跟前，指著楊否問道：“是他嗎？”

　　“是他。”夢靈說道。

　　楊否一臉懵逼，不知道他們是什么意思。但看到夢靈說“是他”，他下意識地以為自己又犯了什么錯，開始感到緊張。

　　“你過來。”守夢對楊否說道。

　　楊否走了過去。

　　“他說是你打開了入夜之門，放那個外來者進來的。”守夢對楊否說道。

　　“我？入夜之門？”楊否既驚訝又困惑。

　　“這個有好幾個人都能幻化成他的模樣，你怎么確定是他。”守夢又問半躺在床上的夢靈。

　　“但是能打開入夜之門的只有……”夢靈看了一眼楊否，不再說話。

　　“你是說只有掌舵人和我是嗎？”守夢問道。

　　夢靈保持沉默。

　　“老大，他還不了解情況，我覺得要不先跟他說清楚，你看他現在的樣子……”233突然說道，一邊說一邊往楊否這邊看。

　　守夢看向楊否，說道：“我們知道外來者進來的時候我們為什么沒有察覺到了。這個夢靈是看守入夜之門的守衛，他被人施加了錯亂咒，篡改了他的記憶，所以沒有及時通報。”

　　楊否大概明白了，但是現在對他來說最關心的問題不是守夢他們為什么沒察覺，而是什么是“入夜之門”？他于是問道：“什么是入夜之門？”

　　“入夜之門是禁區之一，是只有萬不得已才會打開的一扇門，一扇與其他世界相通的門，因為是萬不得已，所以只有掌舵人和管理者才有權限打開。”守夢解釋道。

　　楊否聽懂了。“不是我打開的，我才知道有這個門的。”他辯解道。

　　守夢沒有說話，低頭沉思了起來，不一會兒，他看向233問道：“有沒有可能他是在夢游到那里的時候無意間打開的？”

　　233冷漠的眼神掃了一眼楊否，沒有回答。

　　“現在只有一種辦法可以證明，”守夢說道，“找到那個外來者，當面問清楚。”

　　說到“找到那個外來者”，楊否突然想起來自己進入夢境世界之前剛好搞清楚了第二個圖案是什么，他可以試試看能不能救尋出來。此時，他們也要找他，正好可以讓他們帶他去那個什么……什么地方，就是關著尋的地方。

　　然而就在他要激動地破口而出說出他的打算時，他突然又想到了電視機里真假猴哥的場景，他當時說過不能讓守夢見到尋，不然他們兩個人會一個把一個打死。于是到嘴邊的話他立馬又倒吸一口氣咽了回去。

　　“你怎么了？”守夢看著著楊否問道。

　　楊否還不知道怎么回事，于是疑惑道：“啊？”

　　“我以為你發病了。”守夢說道。

　　楊否不明所以，回道：“哦，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