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季涼柯這邊，她在家并沒做什么特別的事情，基本上就是看看書養養花罷了。

　　她不需要去別人家拜年，所謂過年說到底還是她一個人過。

　　當然，除夕那天她還是不孤獨的。

　　去聶南家吃飯其實沒有她想象的尷尬，聶爸爸聶媽媽都很好相處，基本上都在聊聶南她小時候的趣事，氣氛很融洽，季涼柯也感受到了久違的春節的熱鬧，當然，那個熱鬧說到底并不是屬于她的。

　　過年的這幾天她也難得清閑，好不容易有這樣的假期，她也過得很自在愉快。

　　很快就到了初七。

　　各行各業都在這天開工了。

　　她本來不急著上班，可她一想到姜淵的狀況，卻又有點在意。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過的年。

　　于是她打了個電話給姜淵。

　　他并沒有接。

　　她想了想，接連打了好幾個，他都沒有接。

　　季涼柯心下覺得奇怪，卻也沒有再繼續打。她看了眼手機，現在是上午十一點，她想，姜淵這個點可能還在睡覺或者吃飯，也就作罷了。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姜淵此時是醒著的。

　　——姜淵面無表情地看著手邊的手機。他看著他的手機震動了好幾次，屏幕也閃爍了很久。

　　屏幕上是“季醫生”幾個字。

　　他嗤笑一聲，凝視了那三個字許久。

　　——隨后，他撈起手機，猛地砸向墻面！

　　手機頓時碎得稀巴爛，聲音也總算不響了。

　　讓人心煩的她也總算不見了，他想。

　　＊

　　季涼柯聯系不到姜淵，她只能轉而聯系楊阿姨。

　　楊阿姨今日應當已經開始搞衛生做飯什么的了，雖然她走時給姜淵留下了速食方便面和一些別的，但那些食物吃多了總歸不是太好。

　　她想到這里，不禁覺得威廉先生其實默默給姜淵做了很多。

　　可是后者遲遲感知不到，這實在是一件令人遺憾的事情。

　　楊阿姨倒是很快接了電話。

　　季涼柯簡短地向她說了想說的，大致內容是拜托她告知姜淵去診所的時間，順便讓她觀察觀察姜淵的電話。

　　楊阿姨很快就回電話過來了。

　　“季醫生……”

　　她的聲音似乎有些猶豫。

　　“怎么了？”

　　“是這樣的，我剛剛在門外跟姜先生說了一聲，他沒理我。然后我透過門縫，發現姜先生好像生病了？”

　　“生病了？”

　　“是的，我聽見他咳嗽了一聲，那聲音聽著就像是感冒了一樣。而且，我總覺得，姜先生有點怪怪的。”

　　“好的，到時候我會去確認他的情況。”季涼柯溫和地說了幾句，然后掛掉了電話。

　?。?p>　　到了約定的那一天，季涼柯一早就到了診所。

　　雖然她開這個診所沒多久，但怎么說也能算是新春，她決定給診所來一次大掃除。

　　很多都是沉重的東西，像醫藥柜和大書桌這種東西，搬起來都特別費勁。而且她還不僅想把外面擦拭干凈，她還想把柜子里面的東西都給捯飭捯飭。

　　這種徹頭徹尾的大掃除需要費不少功夫，但她是說干就干的人，決定的事情也不會更改。

　　一大堆事差不多弄了一半的時候，她看了眼鐘，十點半。

　　而他們約的時間是九點。都這時候了，姜淵卻還沒有來。

　　她納悶，卻也沒有多想。

　　遲到不是問題，只要他能來就好了。

　　于是她又繼續忙活手上的事情，將書桌里的資料分類摞好。

　　然而，等她把書桌整理好、又把柜子里的東西收拾好、把掃除進行了一大半之后，已經中午了。

　　他遲遲沒有來。

　　看來，他是不會來了。

　　她下意識擔心起來，在她看來，姜淵的病情已經有所好轉，時間過了一個月，按理應當跟之前狀況差不多才是……

　　為什么他不來診所呢？

　　季涼柯正想著，卻突然聽到了敲門聲。

　　太好了，他來了。

　　她理理自己額際凌亂的碎發，小跑過去開門。她就說，以他好轉的程度應該是不會抗拒來診所的。

　　她打開門，看到了門外的姜淵。

　　外面明明溫度還很低，他卻只穿了件薄外套，臉色蒼白如紙，頭發又長長了些，徹徹底底遮住了眉眼。

　　“你怎么……”季涼柯本來想說的是“你怎么才來這句話”，她轉念想了想，還是改口，淺笑著問：“你來了？”

　　他冷冷看她一眼，不說話。

　　她怔了怔，只當他是因為這么久沒見面所產生的不自在。

　　“這陣子過得怎么樣？”她笑著寒暄。

　　然而姜淵只是朝她走近了一步，并沒有說話。

　　她對上他的視線，也得以近距離觀察他的表情。

　　他眉目間全是郁色，死氣沉沉的，眼神像是結了冰，低至零點。非但如此，他嘴角嘲諷般地勾起，弧度甚至有點兒扭曲。

　　這樣的態度讓季涼柯回想起了他最初對她的態度，防備、嫌棄、反感、冷漠。

　　她察覺了不對。

　　“姜淵……你怎么了？”她放柔了嗓音，聲音溫柔得如同一汪水，還略微小心翼翼。

　　她很關注他表露出的哪怕是很微小的情緒。

　　可是，姜淵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反過來問她。

　　“季醫生，過年好玩嗎？”

　　“啊？”她愣了。

　　他這句話一開口，季涼柯頓時詫異地看向他。

　　他的聲音嘶啞，就像嗓子被生生撕裂開來，喑啞而粗糲。

　　本來還以為只是輕微的感冒，現在一聽這聲，她敢篤定他這場感冒一定十分嚴重，不然不可能這么久了喉嚨還是這樣嘶啞。

　　他冷笑一聲，沙啞的聲音將他的語氣襯托得更加惡劣。

　　像是根本不指望季涼柯能做出什么回答一樣，他繞過了她，走向季涼柯的辦公桌。

　　這個問題在她聽來非常的莫名，于是她沉默以對，靜靜地看著他想做些什么。

　　他站在桌上的一大摞資料前，垂眼看了一會兒，然后伸手——開始翻找。

　　有那么一瞬間，季涼柯想沖過去阻止，那可是她好不容易才整理好的，結果他又該把那堆資料翻亂了。

　　然而在她短暫的猶豫之后，她還是選擇了站在原地不動，看看姜淵下一步會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