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淵沒有翻多久，很快就找到了他自己的文件夾。

　　季涼柯有很多患者，而每個患者都會有屬于自己的文件夾，這些都是患者的隱私，都封好了。然而為了她能準確地找出，文件夾的封面上都很明顯地寫上了姓名。

　　而他的那個文件夾里，記錄了他的資料，比如詳細病情、性格特征、興趣愛好什么的。

　　他之前注意到了，每當他講述某些東西的時候，季涼柯總會記錄在這個文件夾內。

　　她忽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他拿起他的那個文件夾，又輕蔑地掃了一眼季涼柯。

　　然后開口：“季醫生，從現在起，我不再是你的病人了。”

　　季涼柯愣住了。

　　他這話的意思是……他又抗拒治療了？

　　“為什么？你怎了？是因為生病不舒服還是什么？你可以告訴我么？”她疑惑地看著他。這些天他難道遇到什么影響他心情的事了么？

　　“沒有為什么。”他看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我們現在什么關系也不是了。以后你不要再來找我。早說過了，不要試圖改變我。”

　　季涼柯：“你……”

　　他沒等她話說完，拿起文件夾就往門口走去。

　　堅決而迅速，甚至還帶起了一陣風。

　　“等等，你怎么走了？”她的語氣變焦急了。

　　她扯住他的衣袖，又迅速松開。

　　即使是這樣的關頭，她也沒忘記姜淵不喜歡被她碰這件事。

　　他睨了眼她縮回的手，眼神一動，取而代之的是難以言說的悲涼。

　　季涼柯有點兒不明白，明明過年前所有事情都在朝著好的方向發展，為什么過了短短幾天，姜淵的情況卻發生了這么大的變化。

　　“別走，”她定定地望著他，“你要去哪？我跟你一起去。”

　　她不明白他為什么會是這樣的反應，但她可不能就讓他這樣什么都不說就走了，她必須問出原因來。

　　“我回家。”他睨她一眼，神態帶著濃濃的鄙夷和不屑。

　　一如他們第一次見面時的那種態度。

　　見他手已經搭上門把手了，她連忙出聲阻止：“那你等等我。”

　　“等等我，我跟你一起走。”她專注地看著他，試圖征求他的同意。聲音柔和，像是在哄小孩子一般。

　　良久。

　　他垂眼，頭發擋住眉眼，掩在衣袖下的手指尖輕輕顫了顫。

　　最終，他還是沒能挪動自己的步伐。

　　他回頭看她。

　　姜淵眸子里像是各種情緒都閃過一遭，神色復雜，同時，他又咬著牙，有點兒莫名的倔強，甚至還有那么點兒……可憐。

　　她觀察著他的神色。她知道他既然選擇了沉默，那就證明他默認了。

　　她下意識松一口氣：“我把這些東西搬上去就能走了。”

　　季涼柯指了指地上一堆東西。那些都是剛剛從柜子上面搬下來的，現在整理好了，她還得把東西搬上去。

　　姜淵幾不可聞地嗯了一聲，隨后，他面無表情地坐在了沙發上，那個他經常坐的位置。

　　她抹了把額頭上的汗水——地上是一些箱子，里面是一些玻璃制品，很沉重，還不好搬。

　　高度不夠，她只好搬了張凳子放在柜子底下，先踩上去再放東西。拿下來的時候她幾乎是一樣一樣往外拿的，放回去時卻不好繼續那樣。

　　她只想著得盡快整理完，然后好好地問姜淵究竟發生了什么事。

　　而此時，她卻不知道他在不著痕跡地看她。

　　姜淵的目光，掃過她清冷精致的臉龐、踮起腳時展露的柔軟線條、纖細的腰肢、細白的脖頸，修長的腿……

　　他的眼神微微動了動，最終，他斂下自己那些莫名其妙的心思，收回了視線。

　　下一秒，他又漠然地看地面去了。

　　季涼柯先從那些小點兒的東西搬起，迅速而敏捷地踩上凳子，又將東西碼在柜頂上。

　　小東西重量還好，她搬得并不吃力。頂多就是反復上去又下來有些累罷了。

　　然而等到她開始搬大件，她漸漸感到了艱難。

　　那些裝著儀器的箱子十分笨重，她又很怕摔碎，只好讓自己的動作謹慎一點，再謹慎一點，慢慢地挪動。

　　這樣搬了沒多久，她的手臂酸脹又疼痛。

　　其實有那么一瞬間，她想讓姜淵幫個忙。

　　但是，她瞥他一眼。后者目光冷漠，渾身散發著冰冷而危險的氣質——他現在的狀態，好像也并不會答應。

　　她尋思著也沒有什么地方惹他生氣了啊……

　　她不解的同時，心頭又涌上些苦澀。

　　早該知道他不會主動幫忙，可是自從他上次幫她攔住羅迪之后，她又有那么些莫名的希冀。

　　希望他能產生共情，希望他在某些時刻，能夠出手相助。

　　然而現在的姜淵只是靜靜地坐著，并沒有想要幫忙的想法。至始至終，姜淵只是在旁邊看著。

　　她感受到了他的目光，深沉又晦暗的目光。

　　那種苦澀，就像是老師教導叛逆期的孩子，使盡渾身解數，可那個小孩子還是一如既往。這種深深的無力感讓她不知如何是好。

　　她最終還是堅持著、咬著牙把好幾個大物件搬到了柜頂上，只剩下了一個最大的箱子。

　　隨后，季涼柯深吸一口氣，開始使勁。

　　其實他看見了，他余光看見了她因為用力而緊蹙的眉頭，還有因為用力而突出的血管，他手指下意識動動，可到底沒去幫忙。

　　他并不明白心底這種憤怒和郁悶交織的情緒意味著什么。

　　這已經是最后一個箱子，是以她在搬的時候，屏著一口氣，兩手使勁抓著箱子的兩邊，將它抬到膝蓋的高度。

　　接著，她憋紅了臉，抬至腰際。

　　很吃力。

　　她幾乎是費了吃奶的勁才讓箱子底碰到了柜頂。

　　觸碰柜頂的那一刻，她幾乎是長舒一口氣。就差那么一點了。

　　她頓了頓，打算先緩幾秒鐘再繼續使力。

　　她只要將箱子往里推一推就……

　　然而，就在這時，意外發生了。

　　那個箱子沒有放穩，竟然滑落了下來！

　　這個箱子的滑落就發生在電光火石的一剎那，讓人根本就來不及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