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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粟

第十六章:心與理

如粟 賣花的小空白 9315 2025-07-16 21:15:46

  ———————①———————

  除妖,這是每個正道修仙者都會做的事情。

  如果自己管轄的境內出現妖怪,那些正道仙宗就會派出門下弟子們過去除魔衛道。

  在星河看來,那些仙宗內的修仙者們與其說是弟子,倒不如說是士兵。

  負責保衛轄區領土不受妖怪和外敵侵擾的士兵。

  當然,也有那種憑借著一腔熱血熱與正義感,會自發性各地游歷除妖的修士。

  只不過這類修士通常比較少見。

  反正星河肯定不是。

  身為一名無門無派,只在千山宗接受過兩個月教學指導的土狗散修,星河自認不是什么正義使者。

  要他在沒有任何利益的情況下去為一群毫不相干的陌生凡人與妖怪以命相搏什么的,他覺得自己肯定是做不到的。

  好在絕大多數時候,他沒必要去擔心這點。

  因為他根本就遇不到妖怪。

  從穿越到現在,粗算下來已經快五年了。

  除了第一年在千山宗組織的外出歷練中遇到的狼耳朵少年,以及第二年和千帆一起遭遇到的那灘爛泥之外。

  他就再也沒有在野外遇到過哪怕一只妖怪了。

  這讓他對于“妖怪”這一存在一度覺得有點陌生。

  仿佛這個世界就只有修仙者,壓根就沒有妖怪一樣。

  因此,當聽見有孩童大聲叫喊有妖怪的時候,出于好奇心理。

  他決定偷偷過去遠遠地看上一眼,如果情況不對的話立馬撒腿就跑。

  畢竟他也不傻,有他在的地方還敢跑出來的妖怪,要么和之前遇到的那灘爛泥一樣是非生物成精的妖怪。

  要么就是不會因蛇神羽毛而感到畏懼的動植物妖怪。

  如果是第一種的話那倒還好,沒準他還能有一戰之力。

  但如果是第二種的話……

  不會因蛇神羽毛而感到畏懼的妖怪,星河一時之間有點難以想象那到底會是何等恐怖的存在。

  不過有一點他能確定,那就是自己肯定打不過,遇上的話跑就對了。

  然而,等他離開客棧,跟著那些手持農具的青壯年村民們跑到妖怪所在位置,也就是一處茅草房前空地的時候。

  他愣住了。

  因為他發現那只妖怪居然已經被村民們給里三層外三層的圍起來了。

  甚至不少村民此刻都已經開始竊竊私語地討論起這只妖怪了。

  “原來是只妖怪,我就說怎么每次看到它都戴著頂帽子。”

  “我之前也一直覺得它有些怪怪的,沒想到居然是妖怪。”

  “妖怪的話長大了不會吃人吧,想想好像有點可怕啊。”

  “現在是要怎么處理啊?趕走嗎?還是說趁著還小直接打死?”

  “道長好像還在算,看一下道長怎么說吧。”

  ……

  聽著周邊人群中不斷傳來的句句言論,星河不禁有些迷惑。

  到底是什么妖怪會這么弱?居然能被一堆凡人跟看猴戲一樣的聚在一起圍觀。

  因此,星河也跟著擠進了人群中央,看了一眼。

  這才發現所謂的妖怪原來是個小孩。

  一個躲在一老嫗懷中,看著約四五歲大小,頭上長著一對鹿角,正因恐懼而淚珠滾動,哭泣顫抖著的小孩。

  同時,星河也又一次看見了那名被鄉紳們請來祈雨的道人。

  只見那名道人此刻也站在人群中央,雙眼緊閉,左手掐指,口中嘀哩咕嚕正不斷念叨著晦澀難懂的音符,不知在干些什么。

  也就在下一秒,道人忽然猛地睜開雙眼,用一種極具威嚴的聲音大喝道:

  “各位鄉親,貧道剛剛推演了一下,發現這只妖怪就是造成旱災的罪魁禍首!”

  一時之間,原本喧鬧的人群如同被施加了定身法一般,瞬間安靜了下來。

  所有人的目光也全都齊刷刷地落在了那個躲在老嫗懷中的孩童身上。

  再然后,嘲哳聲起,圍觀的村民們又再次竊竊私語,議論紛紛了起來。

  只不過這一次與先前不同,知曉了造成干旱的罪魁禍首的村民們,此刻語氣全都開始變得惡毒起來。

  一股腦兒地,將這五天來因干旱而產生的負面情緒爆發了出來。

  “*!都怪這老太婆,撿什么不好偏偏撿了個妖怪回來。”

  “就是啊,這死老太婆怎么不早點去死啊,就知道給村里添麻煩。”

  “你看吧,我之前就說過那孩子是個下賤的野種,你還不信。”

  “這死老太婆!簡直就是個災星,克死丈夫兒子就算了,現在還要來禍害我們,真是該死啊!”

  ……

  “殺了它!”

  人群之中,不知是誰帶頭喊了一句。

  然后很快,這句話便得到了絕大多數村民們的積極響應,紛紛舉起手中農具,面目猙獰地跟著叫喊了起來:

  “殺了它!”

  “殺了它!”

  “殺了它!”

  辱罵和叫喊聲中,嘴角微動卻不知應該要說些什么的年邁老嫗面色慘白,手心冒汗,神色驚恐不安,全身微微顫抖著。

  她不知道該怎么辦,因為這已經遠遠超出了她的認知范圍。

  因而她只能用那雙有些渾濁的眼睛哀求般地看向道人,希望道人能夠幫幫她。

  同時下意識地將懷中瑟瑟發抖哭泣著的孩童妖怪又抱緊了些。

  似乎是想用自己那早已年老體衰的身軀給予孩童妖怪一個庇護。

  只可惜道人并未理會老嫗的哀求。

  而是冰冷冷瞥了老嫗和孩童妖怪一眼之后移開目光,向下揮了揮手,示意周邊人安靜。

  隨后昂首挺胸,正了正衣冠,義正言辭道:

  “鄉親們別怕!既然貧道在此,自然是不會容許這妖怪繼續禍害鄉里的,貧道這就將它收服起來,帶回去除掉,替天行道!”

  說罷,道人便從乾坤袋內取出一個大麻袋,上前一步抓住那只孩童妖怪的胳膊就準備往袋子里裝。

  只不過他沒能一次成功。

  因為那名孩童妖怪正躲在老嫗懷里,而那名老嫗則是用發顫的手死死地抱著孩童妖怪,死活不愿松開。

  她那早已老化褶皺的脖頸青筋浮現,原本蒼白的面色也因過度緊張用力而變得漲紅,渾濁眼角急得眼淚直流。

  口中還不斷嘶聲念叨哀求著:

  “不要啊!不要啊!道長,喜兒他是個好孩子,從來都沒做過任何害人的事,旱災不可能是他帶來的,求求您饒了他吧!”

  然而,老嫗終歸只是個凡人,還是個已經年邁的凡人,自然是無法與已經完成了煉精化氣的道人相提并論的。

  于是,伴隨著道人第二次猛地用力,孩童妖怪就這么被道人強行從老嫗的懷中拽了出來。

  老嫗也因用力過猛瞬間失去支點而重重地摔在地上,發出了一聲沉悶聲響。

  “大母!大母!!放開我!放開我!大母!大母!!”

  看著猛然摔倒在地的老嫗,孩童妖怪不斷掙扎哭喊著想要跑回去,小臉上滿是驚恐和無助。

  只可惜他的力氣實在是太小了,根本無法從道人手中掙脫出來。

  “道長!道長!求求您饒了喜兒吧,我會帶著喜兒離開這兒的,我會帶著喜兒去山里找個沒人的地方住的,求求您發發慈悲,放過他吧!”

  眼看著孩童妖怪就要被道人裝進麻袋,摔倒在地的老嫗嘴唇顫抖,目光驚慌失措。

  她也顧不得身上傳來的痛感與地上碎石,拖著佝僂的身軀,用擦破了皮的干瘦帶血手掌支撐身體。

  連滾帶爬地挪動上前,想要抱住道人的腿。

  只是,還未等老嫗來得及抱住,道人便猛地抬腳,將老嫗給踹了開來,怒斥道:“滾開!***老不死的,臟死了!”

  “大母!大母!!你放開我!!你放開我啊!!!”

  看著被道人狠狠踹了一腳后在地上滾了好幾下,趴在地上無法動彈,只能顫顫巍巍地伸出只手,渾濁眼眸微張,帶血嘴角微動,口中斷斷續續沙啞念叨著“喜兒…喜兒……”的老嫗。

  死活無法從道人手中掙脫的孩童妖怪忽然發狠,睜大雙眼,張開大嘴,用盡全身力氣猛地朝著道人的手臂咬了下去。

  “哇啊!!你個小兔崽子!!給我松口!”因手臂被咬而吃痛不已的道人頓時發出了一聲凄厲慘叫。

  他面色大變,猛地抬手,狠狠在孩童妖怪的臉上扇了好幾巴掌。

  然后趁著孩童妖怪終于被打得松開了口的瞬間,迅速將他套進麻袋里,用力地提了起來。

  但也就在下一秒,一道凌厲的破空聲驟然響起。

  只見一把鋒利無比的下品靈劍如同閃電般飛了過來,準確無誤地將道人手中提著的那口麻袋劃破。

  然后帶著一股強大的力量,斜斜地深插在了道人腳邊的泥土地中。

  原本被裝在麻袋中的孩童妖怪也掉了出來,跌落在地后,連忙哭喊著朝著癱倒在地上的老嫗跑了過去。

  同時,一名身著黑衣的青年男子也從周邊看戲的人群中走了出來。

  那是星河。

  “夠了!放了他們!”星河沉著張臉,如是說道。

  ———————②———————

  旱災居然是由這么一只看起來就四五歲大的孩童妖怪引起的?

  剛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星河不自覺地張了張嘴有點震驚。

  他沒想到這么小的孩童妖怪居然也能有這么大的能力。

  這讓他不禁有些好奇這到底是個什么妖怪。

  至于邊上的村民們全都在辱罵老嫗與孩童妖怪,以及道人說要替天行道收妖什么的,他倒是并不在意。

  畢竟村民們確實都因干旱而蒙受了巨大的損失。

  水源干涸,田地枯萎,甚至有可能要因此而背井離鄉,過上顛沛流離的日子。

  因此,當他看著道人強行從老嫗懷中將孩童妖怪搶走,不顧老嫗哀求以及孩童妖怪反抗,想要將孩童妖怪裝進麻袋的時候。

  他并沒有覺得有何不妥。

  但不知為何,看著癱倒在地上,口中不斷虛弱念叨著孩童妖怪名字的老嫗。

  以及不斷掙扎,想要掙脫道人回到老嫗身旁地孩童妖怪。

  星河忽然覺得有點難受。

  星河向來是見不得這些的。

  從小到大,他都是一個很容易共情的人。

  每當看到或聽到那些可憐悲慘故事的時候,他都會忍不住跟著難過。

  就更別說現在這種活生生發生在眼前的情況了。

  更何況這里是修仙界,已經完成了煉氣化神的他,動態視力早已遠超常人。

  在他眼中,一切都是那么的清晰。

  每一個細節都是那么得清清楚楚,包括老嫗那近乎絕望的眼神,以及微微輕顫向前,卻又什么都無法抓住的手。

  一種難以言喻的壓抑感籠罩心頭。

  到底什么是對?什么是錯?什么是善良?什么是殘忍?

  星河覺得自己有點弄不明白了。

  問心,他有點看不下去,想要去幫那個老嫗與孩童妖怪。

  但問理,如果幫了老嫗與孩童妖怪,那就是對村民們的不負責任。

  跟著心?還是遵循理?

  他迷茫了。

  周邊村民們憤怒的叫喊私語聲依舊嘈雜紛亂。

  孩童妖怪的哭喊與老嫗氣咽聲絲的哀語不斷刺激著星河的耳膜與神經。

  如同被無數根細小針扎般,令他覺得腦子莫名生疼。

  他忽然有些痛恨修仙給他帶來的聽覺提升了。

  不知為何,他莫名想到了曾經在公交車上被污蔑時候的自己。

  那時候的耳邊也是這樣的嘈雜紛亂。

  也是這樣的刺激著他的耳膜與神經。

  也是這樣的令他腦子生疼不已,仿佛要炸裂開來似的。

  而那時候的自己所希望的,那時候的自己所祈求的……

  破空聲響,鋒利無比的下品靈劍化作一道流光從乾坤袋內飛出。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劃破了裝著孩童妖怪的麻袋。

  深深地斜插在了道人身旁的地面上。

  是啊,那時候自己所希望的,那時候的自己所祈求的。

  不就是有一個人愿意站出來幫助自己嗎?

  圍觀人群在看見突然出現的飛劍后立即安靜了下來,緩緩向著兩邊散開,讓出一條道路。

  星河也從中走了出來,沉聲道:

  “夠了!放開他們!”

  ———————③———————

  “這位道友,既然干旱是這只妖怪帶來的,那把他們趕走不就好了,也有沒必要一定要除掉吧。

  “要不這樣,你把他們交給我來處理,我帶他們離開這兒。”

  永和村,茅草房外。

  從人群之中走出的星河來到道人身前,盡可能地控制面部表情,淡著張臉如是說道。

  隨后他又微微動了動手指,利用御物術將傾斜插入地面的靈劍重新收回手中。

  星河的想法很簡單,他打算先倚仗著自己的修為,裝高人將老嫗和孩童妖怪從道人的手中救下。

  然后再將他們倆送到別的距離城鎮較近,同時又沒有其他人族居住的山林里頭生活。

  這樣即便孩童妖怪會造成小范圍旱災,也不會對村民和其它地方的百姓們造成太大影響。

  而另一邊,就在星河走出來之后,那名道人先是下意識地微微皺了皺眉,立即用望氣術上下打量了星河一眼。

  并在確認了星河的修為之后迅速轉變面色,帶著友善笑意微微躬身,行了個禮。

  然后從腰間解下一塊上面寫著“靈星宗”三個金色大字的令牌,拿給星河看了一眼道:

  “上仙,在下劉芒稟,是靈星宗莫長老的親傳弟子,還不知上仙您尊號為何?師出何處?打算如何處理這只妖怪?”

  “尊號談不上,在下姓項,名星河,一云游散修罷了。”見道人態度頗為客氣,星河也躬身回了個禮道:

  “至于如何處理這妖怪我自有打算,總之將他們交給我來處理如何?”

  哪知,也就在星河說完之后,那道人的眼珠子轱轆一轉,臉上忽地露出一副煥然大悟神色,像是想到了點什么似的。

  隨即湊到星河身前,諂媚一笑,然后壓低聲音,用只有兩人才能聽得到的音量低聲道:

  “上仙您也是看上這只小妖怪了是吧?不過上仙,常言道見者有份,您這想要獨吞就有點說不過去了吧?”

  “???”星河聽罷先是微微一愣,腦袋里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

  心道這是什么意思?怎么和自己想象中的發展不太一樣?

  而道人則是又繼續道:“要不這樣,我們先一起把這只小妖怪抓走。

  “到時候黑市上賣出來的靈石對半……不,到時候賣出來的靈石上仙您六我四,您看這個分配如何?”

  至此,星河這才猛地反應過來。

  合著這個道人壓根就不是什么好人啊!

  口口聲聲說什么除妖,實際上就只是看上了這只孩童妖怪在黑市里的市場價值而已。

  這讓他心中不禁升起一股強烈沖動,想要把這個騙子道人抓起來狠狠地毒打一頓。

  畢竟這個行為已經稱得上是人販子了。

  在星河原本的世界里,人販子要是被抓到,那可都是直接默認先打個半死再說的。

  只不過,此刻的他又有點不太敢動手。

  因為這名道人剛剛透露出來的信息實在是太多了。

  尤其是他是靈星宗弟子,甚至還是長老親傳弟子這點。

  靈星宗的名號星河還是聽說過的,那是玉衡這顆星球上的一個大宗門。

  宗主是已經修煉成仙的仙人,里面的長老們也都是完成了煉神還虛的大能。

  反正絕不是他這種無門無派的小散修可以招惹的起的。

  星河覺得這個修仙世界真的是有夠混蛋的。

  資本世界好歹還講究點基本人權,而這個垃圾修仙世界真就是誰的拳頭大誰才是真理。

  當然,也不能說這個世界完全就沒有一點好處。

  前提是你的拳頭夠大。

  但很明顯,星河的拳頭并不大,至少沒有大過靈星宗。

  因此,在權衡利弊之后,星河認慫了。

  他決定采用懷柔政策。

  既然道人抓孩童妖怪的目的是為了賣靈石,那么他就直接用靈石將孩童妖怪從那名道人手中買下來好了。

  雖說星河其實也可以像以前看過的那些小說里頭的主角那樣,直接發狠殺了這個道人。

  但他又有些拿捏不準對方身上有沒有可以用來保命的法寶。

  萬一沒能殺死對方,被對方給跑了,那自己豈不就得罪靈星宗了。

  冤家宜解不宜結的道理,星河還是懂得的,多個朋友總比多個敵人要好。

  以一己之力去挑釁靈星宗這種龐然大物,這通常都是那些爽文小說主角才會去做的事。

  然而他可不是什么爽文小說主角。

  現如今的他,早已不再覺得自己是這個世界的主角了。

  他不敢賭,也賭不起。

  因而,在短暫地遲疑了片刻之后,星河微微皺了皺眉,對著道人說道:“能賣多少靈石?我買了。”

  星河自認手頭還是有點小積蓄的。

  結果,也就在下一秒,他驚了。

  只見那名道人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嘴角向上一勾,仿佛在說我懂得似的,搓了搓手,對他說道:

  “上仙大義啊!

  “上仙你看這種已經化作人形的小妖怪,還是孩童形態的,黑市里起碼也要一萬兩下品靈石。

  “原本你六我四,要不這樣吧,相逢即是緣,就當交個朋友。

  “上仙你只要給我三千五百兩下品靈石,這只小妖怪就歸你了。”

  奪少?!一萬兩?!?

  聽到這個數字的瞬間,星河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腦子也瞬間清醒了不少。

  一萬兩下品靈石究竟是個什么概念,星河形容不出來。

  因為身為修仙界土狗的他,從來都沒有接觸過那么多的下品靈石。

  他手頭除了先前在雪谷秘境里從宥家少主那兒搶來的那塊一兩重的極品靈石之外。

  零零散散算下來也就二百多兩下品靈石。

  即便是那塊自己賭命搶來的極品靈石,就換算比例來看,也只不過才值個一千兩下品靈石而已。

  而現在,只要和這個道人一起把這只小妖怪抓到黑市上賣掉,就能輕輕松松簡簡單單地拿到六千五百兩下品靈石。

  想到這,星河不自覺地咽了咽口水。

  只要有了這筆巨額靈石,他就可以上廉貞典當行三四樓參觀了。

  就可以去修仙者市場購買法寶、丹藥和功法來提升實力了。

  這叫什么,這叫機緣啊!

  天大的機緣啊!

  財富、實力、地位,所有的一切全都已經近在咫尺。

  只要稍稍狠點心,稍稍狠點……

  可為什么,為什么要用這種目光看著我,別用那種目光看著我啊……

  星河微微低了低頭,神色惘然,下意識地避開了孩童妖怪看向自己時那滿是祈求和期待的目光。

  他知道那名道人抓妖的動機不純,也知道孩童妖怪很委屈。

  可是,可是他也有他的苦衷啊……

  那道人也說了,想要直接買下孩童妖怪的話要三千五百兩下品靈石。

  他手頭又沒有那么多的下品靈石,就算想幫也幫不了。

  這不能怪他,不是他不幫,是真的沒法幫,幫不了。

  除非……

  又看了一眼孩童妖怪和那名癱倒在地上的老嫗,星河緩緩地深吸了口氣。

  他覺得自己的腦子大抵是秀逗不正常了,居然出現了賭一把的想法。

  賭道人身上沒有保命手段,賭他可以將道人一擊斃命。

  賭他可以在靈星宗發現之前,神不知鬼不覺地盡快帶著孩童妖怪與老嫗逃離這兒。

  他牙關一咬,再次緊了緊劍手中劍柄,指節微微發白,但卻沒有立即揮劍斬出。

  同時,他眼中的神情也在不斷地來回變換著,內心深處依舊充滿了掙扎與猶豫。

  這一劍下去相當于徹底放棄眼前巨大機緣了。

  這一劍下去自己很可能就要過上東躲西藏、天天逃亡的日子了。

  但只要現在收手,一切都還能來得及挽回。

  值得嗎?星河在內心深處自問。

  然而,也正是這一瞬間的猶豫,讓意識到情況不對的道人率先一步動了起來。

  只見道人的臉色驟然大變,諂媚笑容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滿臉怒容,連忙后退數步,攔在老嫗與孩童妖怪身前。

  然后鏗鏘有力,不卑不亢地朝著星河大叫道:

  “還望上仙三思,這妖怪會給這個村莊帶來災難的,請將這妖怪交予我靈星宗處理,否則貧道就是拼死也會阻止上仙的!”

  道人的這一聲叫喊無疑是極為突然的。

  突然到被聲音驚醒的星河,一時之間甚至都沒能理解他這么做的意義。

  但是下一刻,星河忽然懂了。

  注意到周邊圍觀村民們驚恐目光的星河,忽然懂了。

  就在道人大聲叫喊完之后,周邊原本還喧鬧的村民們全都瞬間安靜了。

  紛紛面露驚恐神色,僵硬地站在原地不敢動彈,似乎就連大氣也都不敢喘一下。

  不少村民在星河目光掃過的瞬間,更是立即低下腦袋,雙腿輕顫,下意識地將身旁孩子護到身后。

  仿佛正在面對某個極為恐怖的惡魔似的。

  “什…什么啊……你們為什么一個個都這樣啊…?”

  茫然地環視著周圍那一雙雙不敢與自己目光對視的眼睛,一種極為古怪壓抑的情緒忽然從星河的內心深處涌了上來。

  讓他一時之間有些接受不了。

  “不是!你們別聽他的!這道人不是好人!他騙你們的!他只不過是想把這孩子拿去黑市上賣掉而已!”

  猛地轉身朝向那群驚恐村民,星河終于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

  他的嘴角微顫,眉峰緊皺,眼神黯淡無光,臉色也忽變得十分蒼白,忍不住大聲叫了起來。

  然而,周圍卻沒有傳來任何人的回應。

  除了星河的聲音之外,現場再無其它任何聲音。

  “不是……不是的……我從來都沒想過害你們,真的沒有的……你們要信我……”

  星河不再理會那名道人,而是垂眉愁著張臉,提著手中靈劍,快步走向人群。

  他的嘴角已經徹底失去血色,孱弱地微微蠕動著,原本明亮的眼眸此刻暗淡無比,充滿了委屈與無助。

  他的聲音更是比起之前明顯得小上了幾分,有點像在苦苦祈求,又有點像是夢囈般自言自語。

  星河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如此急切地想要向這些村民們辯解。

  他只是不知為何,莫名地覺得極為壓抑,仿佛有一塊沉重巨石壓在他的胸口上,讓他絲毫喘不過氣來。

  而且不知為何,那些村民們的眼神,也同樣讓他莫名覺得極為害怕。

  然而,那些村民們在看見星河突然提劍朝著他們走過去的瞬間,臉上立刻露出了更加驚恐的神色。

  他們紛紛下意識地向后退去,然后又如同見到了什么極其恐怖的怪物一般,一個接一個“撲通撲通”地全都跪了下來。

  一邊不停地磕頭,一邊聲嘶力竭地大聲哭喊著:

  “饒命啊!大仙饒命啊!!”

  此起彼伏的求饒聲震耳欲聾,不斷刺激著星河那早已臨近崩潰的脆弱神經。

  也正是在這震耳欲聾的求饒聲中,原本想要走向村民們的星河,如同被施加了定身法一般,緩緩地停下了腳步。

  他茫然地環視著四周,看著那些跪在地上,瑟瑟發抖,滿臉恐懼的村民們,呆呆地愣在了原地。

  為什么?明明自己是來幫人的,明明那名道人才是騙子。

  可為什么…為什么這些人都不信自己?

  這種感覺簡直就像是…簡直就像是……

  “簡直就像是當時在公交車上時那樣不是嗎?”

  一道熟悉的聲音突然在他耳邊響起,周圍喧囂的環境也忽然如同被暫停了一般,開始變緩變慢。

  星河又一次看見了那個和他長得一樣的少年。

  那個自從兩年多前離開鍾家客房之后就再也沒出現過的,自稱是自己心魔的少年。

  不過也正是在聽見少年聲音的瞬間,星河忽然想起來了。

  正如少年所說的那般,這種感覺簡直就像是當時他在公交車上被人污蔑時的樣子。

  那時候的他也是這樣大聲的辯解。

  但周邊的人也是這樣沒有一個愿意相信。

  “怎么樣?是不是很想殺了他們?很想把他們全都殺了?”少年笑了笑,眼神陰鷙兇狠道:

  “是不是很想用最殘忍的手段肢解折磨他們,讓他們為敢用這種目光看我們付出代價!”

  “不是!沒有!什…什么啊……你…你別亂講,我我我沒有…你在說什么啊……我沒有這么想過的,我沒有的……”

  目光中滿是驚恐,臉色也變得煞白,星河不自覺地向后倒退了兩步,嘴里極為慌亂地不停輕聲嘟囔。

  不知為何,看著眼前少年那陰狠的笑容,星河心中忽然涌起一股極為強烈的恐懼感。

  他只覺得后背冷汗直冒,腦袋莫名暈眩,視野開始慢慢昏暗,精神變得有點恍惚。

  就連原本緊緊抓著靈劍的手,也開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起來。

  他有點弄不明白現在到底是個什么情況了。

  弄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會突然感到如此害怕了。

  是因為這個已經消失了兩年多的少年再度出現嗎?

  是因為眼前少年和自己所說的那些話嗎?

  還是說……是因為自己的內心深處真的有這么想嗎?

  是啊?為什么呢?

  為什么自己一直在遲疑不決呢?

  為什么自己不直接殺了他們?

  之前把自己關在房間里的時候,不是一直都憤恨著想要殺了這些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卻隨波逐流絲毫不愿相信自己人的嗎?

  可為什么?為什么下不去手?

  自己明明是個修仙者,而對方只不過是一群凡人不是嗎?

  一群自己只要稍微動動手,就能輕易全部殺死的普通凡人不是嗎?

  可到底為什么?為什么自己的雙腳忽然就不聽使喚了呢?

  為什么自己的雙手忽然就抖個不停了呢?

  “別抗拒,別再繼續壓抑自己了。”見星河額頭上不斷地冒出冷汗,臉色也變得越來越蒼白,心魔少年向前走了一步。

  他將雙手輕輕地搭在了星河的肩膀上,然后再度陰笑著開口,言語之間盡是誘惑道:

  “別忘了,我就是你,我還能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嗎?

  “其實你很想把他們全都殺了的不是嗎?為什么還不動手呢?

  “明明現在的你已經有能力把他們全都殺了不是嗎?

  “來,動起來,殺光他們,讓他們知道得罪我們的下場是什么!”

  “不對…不對…不對……”聽著少年的話語,星河面色愈發慘白。

  他的神色慌亂迷茫,心跳如同鼓點,身軀也抖的遠比先前更加厲害。

  可他偏偏卻又不知應該如何反駁,只是不斷地搖頭,不斷地向后倒退。

  不知為何,他覺得不是這樣的,也不該是這樣的。

  然而他卻說不清問題到底出在哪兒。

  也就在這時,他的耳邊忽然又響起了一聲輕笑。

  一聲同樣是自己的聲音,但卻又有點兒不同,帶著些許嘲諷意味的輕笑。

  以及那一聲熟悉的:“真狼狽。”

  并且下一秒,他又聽見那道聲音說了一句:

  “你可真沒用,居然能被一個假貨騙成這樣,你憎恨的真的是那群人嗎?”

  再然后,那道聲音就消失了。

  但星河卻忽然停下了不斷后退的腳步,一改先前迷惘目光,猛地抬起頭來,眼神堅定地看向面前那個和自己長得一樣的少年。

  隨后在少年驚懼的目光中,用盡全身力氣,大聲叫吼道:

  “是了…不是這樣的!不是你說的這樣的!我根本就不想殺那些人!你不是我!!你不是我!!你是假的!你根本就不懂我!!!”

  星河終于想明白了。

  想明白自己為什么下不去手了。

  眼前這個自稱心魔的少年一直說自己恨的是那群用異樣目光看待自己,網暴詆毀自己的人。

  但事實上自己厭惡憎恨的根本不是那群人。

  而是那群人打在自己身上的標簽,那群人看待自己的想法。

  至于自己為什么會害怕,為什么下不去手。

  那是因為他可以輕而易舉地殺死這群人,但卻依舊無法改變他們的想法。

  等聲嘶力竭地大聲叫吼完,仿佛用盡了全身所有力氣一般,視野徹底昏暗,搖搖晃晃的星河最終無法站穩。

  直接一個踉蹌,栽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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