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說:“能擔此重任的必不是一般女子,你倒是舍得?”胤祥突然神情黯然:“四哥平日里瞧著,對那李氏可是偏愛得緊吶。可你瞧瞧,前些日子咱們隨行之時,那李氏竟明目張膽地聚起賭來,全然不顧體統(tǒng)規(guī)矩。唉,這世間女子啊,哪有那十全十美、全心全意之人喲。就說那尋常百姓家,為了那點子碎銀幾兩,夫妻間反目成仇、恩斷義絕的,多了去了。更有那等忘恩負義之徒,一旦攀上了高枝兒,便將那共患難的糟糠原配棄如敝履,全不念往日情分。咱生在這帝王家,雖說享盡榮華富貴,可這情誼二字,卻比那尋常人家更難得。你我兄弟能有如今這般,已是老天爺格外開恩。咱自幼讀了不少圣賢書,也見過形形色色的人。可若還癡癡地盼著身邊的女子能真心真意待你,做個癡情種子,那多半到最后,只能落得個瘋傻的下場喲。這世道人心,復雜難測,莫要再存虛幻之念。”胤禛心里也是一緊,不由得打開了話匣子:“誰知道她背地里還做些其他什么營生,漸漸地疏遠也就是了,這些身邊人看著俯首帖耳,不過都是虛與委蛇,拜高踩低,貪圖咱能給他的賞賜好處罷了,自己明白就好,何必掛懷計較?”兩人沉默不語了一會,胤祥拍了拍手,塔拉應聲而進:“你去,叫膳房的甄總管,把昨兒路上救了的那個被爹賣了,鬧得要砍死窯鴇子人牙子的姑娘給叫來。對了,她說自個讀過書姓張,叫什么名字我給忘了?”塔拉恭敬地說道:“回爺?shù)脑挘@會慧貞姑娘也歇下了,若是爺有興致,奴婢安排人去沐浴更衣。”十三揮了揮手道:“叫她過來說話,沒那意思。她有沒有罵罵咧咧,打人咬人,或者哭哭啼啼,拿剪子什么的尋死尋活。”塔拉媚笑道:“爺,來了府上,就變了個人似的,到膳房有什么活搶著干,就是這嘴尖牙利,都說長得俊,好幾個漢子蘇拉要勾搭都被罵回去了,別說,這姑娘口條真利索,也不知道跟誰學的,還會用滿洲話罵人呢,倒是長見識了。”胤祥說道:“叫她來便是了,你讓她放心,就說說話。”
胤禛笑道:“什么時候的事,我竟不知道,你還是‘拼命十三郎’,好打抱不平。”胤祥苦笑道:“我額涅走得早,在宮里受夠了委屈看慣了眼色,最見不得旁人受苦受難,何況你見了這姑娘就知道,相貌氣量不俗,雖是漢姓,還會說咱的話,出了這樣的事也不哭鬧,倒是女中豪杰,合我脾氣。若是把別個女的放到老八福晉身邊,我倒覺得作孽,她我可不擔心。”胤禛打趣道:“人若是就看上你這恩人了,不依不饒,忠心不二,非要跟著你呢?”胤祥嘆口氣:“拉倒吧,我在這宮中無親無靠,沒根沒基的,家里幾個也就四哥掏心窩子疼我,那丫頭若進了我的門,怕是要跟這府里的鷹隼似的,整日撲棱著翅膀鬧騰——倒不如送去八哥府上,他那兒熱鬧,八哥雖說最近在汗阿瑪跟前失了顏面,可待人接物比那盛京的薩滿還周全,脾氣軟和得像科爾沁的羊羔。緣分這東西,阿布卡恩都里(天神)說了算。咱們這般成全,也算應了汗阿瑪‘積善之家必有余慶’的祖訓。至于兩人有沒有緣分看天意,我們這也算以德報怨,不造孽。汗阿瑪指婚兆佳氏,怕是明年春天就要大婚,這時候納妾也不妥。我府里可沒老八媳婦那般‘母老虎’,能跟側(cè)福晉們斗得跟寧古塔的雪豹搶食似的。若把那倔丫頭拘在院里,怕是要學葉赫那拉氏的老祖宗,舉著刀劍跟我對峙!”
胤禛笑著:“聽你這么一說,我倒是想會會他。”胤祥踱至案前,展開信函,指尖輕撫:“四哥您不想聽聽差人辦的事怎么樣,咱對八哥那么上心,也別忘了你自個的美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