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融化在溪澗，小花貓的爪子陷進了青苔掩埋的陶罐。他抖落胡須上的冰晶，忽然嗅到一絲比蝴蝶鱗粉更清冽的香——崖壁上那株素心蘭正抖開三瓣琉璃色的唇。

　　“你開著給誰看呢？”小花貓攀上凸巖，尾尖勾住一截枯藤。露珠順著蘭葉滾落，在他額前碎成六芒星，倒映著去年凍死在崖縫的藍尾蝶。

　　蘭花的氣根在風中畫出古琴譜：“我在給山巒的耳鳴調音?！痹鹿馇『寐^她的花萼，在地面投下類似蝴蝶觸須的影子，“每開一朵，就能抵消半座山峰的寂寞?！?p>　　小花貓的耳朵轉了半圈：“可樵夫說這是無人區?！彼淖ψ訜o意識摳著巖縫，驚起休眠的報春草籽。蘭花突然抖落幾?；ǚ郏诳罩芯鄢尚菆D：“你看，北面崖柏的第三道年輪里，藏著松鼠用松針寫的情詩?！?p>　　三日后，小花貓銜著蝴蝶的鱗粉項圈回來。他的左耳缺了口，毛上沾著蒼耳刺球：“我給你帶了發光粉，這樣夜鸮就能看見你的美。”蘭花卻將葉片卷成拒絕的手勢：“真正的綻放不需要觀眾?！?p>　　暴雨突襲那夜，小花貓蜷在蘭花葉片的庇護下。他數著花瓣在雨中的震顫頻率，發現與蝴蝶教他的心跳共鳴術完全吻合?！澳阍谔嬲麠l山脈續命嗎？”他的鼻尖抵住花莖，嘗到巖層深處滲出的鐵腥味。

　　“聽——”蘭花突然抖落水珠，積水潭泛起十七圈漣漪。每道波紋里都站著個透明人影：采藥老者、私奔戀人、寫生畫師......“他們都是山的記憶體，而我是存儲卡。”

　　霜降清晨，小花貓發現蘭花最底部的葉片開始泛黃。他急得用爪子刨來腐殖土，卻被氣根輕輕纏?。骸拔业氖姑前蜒┧劤纱貉吹囊?。”凋落的花瓣飄向深澗，驚醒了冬眠的虹鱒魚群。

　　當最后一片花瓣墜入溪流時，小花貓蹲在崖邊看倒影。項圈突然自動解開，鱗粉順著水流奔向冰封的瀑布。蘭花的聲音從冰層深處傳來：“現在你明白了，有些存在無需被見證，就像蝴蝶振翅的軌跡本身就是宇宙的回聲?！?p>　　來年驚蟄，小花貓領著遷徙的鳳蝶群重返斷崖。曾經生長蘭花的位置冒出簇簇紫堇，每片花瓣上都烙著素心蘭的脈絡紋。他忽然對著空谷大喊，回聲經過七重巖壁折射后，竟成了蝴蝶教他的那首《幽蘭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