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如果我們只是去打個招呼的話，有這種可能嗎？”

　　晚晚邊說著，邊看了眼陸曉澤和札淮。

　　札淮挑了挑眉：“如果你要這么做的話，請提前和我說。這樣我好跑得遠一點。”

　　“只要看到了我們，帝國的士兵就會攻擊？”

　　晚晚沒接觸過他們，對這一狀況是震驚加不理解。

　　“當然了寶貝，這是他們要服從的軍令。在他們的地盤上只能有他們的人。”

　　“很奇怪......”她小聲嘟囔。

　　“也許是吧。”札淮滿不在乎地插著口袋，“誰讓他們保護著北大陸的安全呢。現在還是要去舊礦場嗎？”

　　寒風如刀，割裂著空氣，吹過冰凍的烏茨湖面，將三人周圍的寂靜撕得粉碎。晚晚縮了縮脖子。

　　往下看，這座礦場坐落在北大陸的邊陲，巍峨壯觀，仿佛一座孤獨的堡壘，守護著無盡的雪原。

　　它門戶敞開，任由風雪灌入，門前雪地上的蹄印雜亂無章，不知道是什么動物留下的。

　　盡管扛著槍的帝國士兵依稀可見，這里仍像成了遺忘之地。

　　也許是因為太冷了。

　　“來都來了。”

　　晚晚還沒反應過來，陸曉澤已經邁著長腿朝谷底走去，走出兩步還不忘回頭朝晚晚伸出手。

　　札淮瞥了二人一眼，沒有多說什么，帶著他那特有的似笑非笑的表情走到前頭。

　　“晚上吃什么？”

　　晚晚一腳踢開一個鵝卵石大的冰渣子，貼著陸曉澤下坡，一邊心不在焉地問他。

　　“你想吃什么？”

　　“嗯......蔬菜魚丸湯。”

　　“好，要是能找個設施完備點的安全屋......”

　　晚晚等了會，也沒等到他的后半句，不免疑惑地抬頭看他。

　　曉澤不再向前走了，表情嚴肅地盯著遠處某個方向，握著晚晚的手都忍不住隱隱用力。

　　札淮也頓住腳步，轉頭示意二人蹲下。三人便緊靠礦場外圍的墻，在一棵樹的掩護下觀察起前方的動靜。

　　“靠墻外圍四個狙擊手在四個方向。”

　　札淮沙啞的氣流聲響起，晚晚聽罷望向靠近他們的方向，卻是什么也沒看到。

　　剛在山上往下看就發現舊礦場光線不夠充足，現在來到外圍，更是感到內部昏暗而陰冷，只有幾盞昏黃的燈光勉強照亮著周圍的環境。沒想到還會布置狙擊手。

　　三人貼著墻小心翼翼地向前走，耳邊不時傳來遠處傳來的機器轟鳴聲。晚晚的心跳加速，她感到一種莫名的緊張感。

　　札淮突然按住陸曉澤的肩膀。

　　十米外的雪坡上，三個帝國士兵正拖拽著某種生物殘骸。那東西的脊椎突出如鋸齒，在雪地上犁出深褐色的溝壑。晚晚死死咬住嘴唇——那些雜亂的蹄印突然有了可怕的解釋。

　　“別動。”札淮的吐息凝成白霜，聲音輕得像落雪，“他們在喂食。”

　　陸曉澤的瞳孔微微收縮。透過鐵柵欄縫隙，他看見士兵們將殘骸扔進礦坑。其中一人突然轉向他們藏身處，全封閉頭盔的橙光鏡片在風雪中閃爍。

　　“科技會的裝備。”陸曉澤用氣音說。

　　札淮的匕首無聲出鞘。這個總是嬉笑的男人此刻繃緊如弓弦，鎖骨處的舊傷疤在衣領間若隱若現。“三十秒后換崗。”他嘴唇幾乎沒動，“想活命就跟我數——”

　　蝴蝶突然豎起耳朵。晚晚還沒反應過來，就被陸曉澤撲倒在雪堆里。子彈擦過他們頭頂，將札淮剛點燃的香煙攔腰擊斷。

　　“操！”札淮滾到礦車后方，肋間滲出鮮血，“有熱感應！”

　　晚晚的視線中還殘留著狙擊鏡的反光。更多橙光鏡片從黑暗中浮現，陸曉澤拽著她滑下斜坡時，札淮的聲音混在槍聲里飄來：“礦車！下面！”

　　他們跌進生銹礦車的陰影里，晚晚的相機滑出口袋。自動閃光燈亮起的剎那，她看見某個士兵掀開頭盔——那張扭曲的人臉上正鉆出觸須狀的異物。

　　“感染者！？”她不可置信地喃喃。

　　警報聲響徹礦場。

　　札淮踹開逼近的士兵跳進礦車，突然搶過相機塞進車軸縫隙：“記住位置。”他肋下的繃帶已被染紅。地面突然震動。礦坑深處傳來機械運轉的轟鳴，整輛礦車開始傾斜。札淮想抓住邊緣卻慢了半拍，三人兩犬在鋼鐵碰撞聲中墜入黑暗。

　　——

　　晚晚是被冰冷的液體滴醒的。

　　她躺在滲水的金屬管道里，耳邊是規律的機械嗡鳴。透過銹蝕的孔洞，排列整齊的培養艙在藍光中沉默——那些半透明容器里漂浮著扭曲的生物組織，像是把人類和野獸粗暴縫合的噩夢。

　　“小澤？”她輕聲呼喚，喉嚨火辣辣地疼。

　　“歡迎來到新世界的子宮。”札淮的聲音從右后方傳來。他正用撕下的衣料包扎傷口，身旁躺著昏迷的陸曉澤。

　　“別碰他，”札淮制止晚晚伸出的手，“他被觸須劃傷了。”

　　培養艙的冷光映出陸曉澤頸側正在愈合的傷口。她突然想起古利亞的玫瑰——那些在廢土上倔強生長的花朵，根系卻扎在腐尸堆里。

　　“為什么冒險救我們？”她盯著札淮鎖骨處的傷疤。

　　男人撕繃帶的手頓了頓。“相機。”他最終說道，聲音沙啞得像砂紙，“那些照片夠換半年煙錢。”

　　金屬靴底的震動從遠處傳來。札淮突然把某樣東西塞進晚晚口袋：“含著。這小東西能讓熱成像找不到我們。”那是顆薄荷糖，錫紙卻異常厚重，“能殺人的從來不是真相，而是——”

　　探照燈驟然撕裂黑暗。晚晚抬手遮擋強光，指縫間看到十二個槍口組成的半圓。為首的軍官摘下頭盔，露出機械義眼和半張毀容的臉。

　　“——好奇心。”軍官接上話茬。他的義眼轉動時發出齒輪聲，目光落在札淮腰間露出的香煙盒上——盒蓋印著某個營地徽章。“啊，”燒傷的嘴角扯出笑容，“小老鼠帶著舊世界的紀念品。”

　　晚晚舌尖抵著錫紙包，嘗到微型儲存卡的金屬味。軍官彎腰檢查陸曉澤時，機械義眼突然紅光暴閃：“識別：秋日森林區域活躍單位。”他直起身按住耳麥，“準備運輸艙，科技會需要新鮮樣本。”

　　札淮的瞳孔驟然收縮。晚晚這才發現，這個散漫的男人正死死盯著軍官胸前的名牌——“燼”這個代號下方，印著帝國鐵十字與科技會齒輪組成的徽章。

　　“你們在制造混合體。”陸曉澤突然開口。不知何時醒來的他按住太陽穴，指縫間有血滲出，“用幸存者的基因？”

　　軍官的義眼閃爍了一下。“聰明的猜測。”他踢了踢最近的培養艙，里面漂浮著帶鱗片的人類手臂，“可惜你們看不到驗證結果了。”

　　警報器突然集體嘶鳴。某個培養艙爆裂開來，淡藍色液體噴涌而出。晚晚看到札淮無聲的唇形：

　　“咬碎錫紙。”

　　槍響的瞬間，陸曉澤甩出藏在袖口的刀。電弧般的藍光在空氣中炸開，所有照明系統同時熄滅。晚晚感到有人拽住她的衣領向后拖——是兩條黑背犬咬著她的背包帶。

　　在徹底陷入黑暗前，她最后看到的是札淮的笑容。這個總把玩香煙的男人，此刻手里攥著根不知何時點燃的雷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