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炎深關門時,金屬鎖舌咬合的輕響驚醒了玄關的感應燈。胡云辛后背貼著冰涼的防盜門,星星項鏈在鎖骨間搖晃,折射出細碎光斑落在他眉骨上。他伸手替她摘耳墜的動作太像某種儀式,指尖擦過耳垂的瞬間,兩個人的呼吸都凝成水霧掛在睫毛。
“你拖鞋穿反了。”他忽然笑出聲,溫熱氣息撲在她發紅的耳尖。胡云辛低頭看見自己左腳套著粉色兔耳拖鞋,右腳踩著便利店周年慶的廣告拖鞋,羞惱地去捂他的眼睛,卻被捉住手腕按在門板。墻壁上的花紋硌著掌心,他低頭時發梢掃過她鼻梁,空調遙控器從鞋柜跌落,電池滾進陰影里。
浴室水聲響起時,胡云辛正在研究他書架上的恐龍模型。霸王龍牙齒缺了一小塊,像是被誰偷偷含在嘴里玩過。玻璃窗映出他擦頭發的剪影,水珠順著脊椎凹陷滾進棉質家居褲,在月光里畫出一道銀線。她忽然想起公交車上那個吻,舌尖殘留的草莓糖化作喉間的酸澀。
洗衣籃里的白T恤還沾著江風的氣息,秦炎深卻已經穿著同款衣服靠在床頭。他膝蓋上攤著《銀河鐵道之夜》,書頁間夾著便利店收銀條折的紙星星。當胡云辛赤腳踩上吱呀作響的木地板,他摘眼鏡的動作慢得像是電影升格鏡頭,金屬鏡腿折疊時發出清脆的咔嗒聲。
“過來看。”他指著書頁間手繪的星圖,鉛筆痕跡被歲月暈染成霧藍,“大三那年去天文臺實習,在觀測日志背面亂涂的。”胡云辛俯身時發尾掃過紙面,洗發水香氣驚醒了沉睡的星子。他的手掌突然扣住她后頸,指腹摩挲著皮膚下跳動的脈搏,書頁嘩啦啦翻到夾著干鳳凰花的那頁。
臺燈在墻上投出交疊的影,像兩株在暗夜纏繞生長的藤。胡云辛的指尖陷進他肩胛骨,家居服下的肌肉繃緊如拉滿的弓弦。他咬開她發繩的動作帶著稚氣的笨拙,黑色皮筋彈到床頭柜,打翻了裝著螢火蟲標本的玻璃瓶。那些三十年前的光點突然在月光里復活,在他們發間游弋成星河。
窗外的爬山虎在夜風里沙沙作響,胡云辛數到第三十七片晃動的葉子時,秦炎深正用牙齒解開她襯衫第三顆紐扣。金屬紐扣與齒尖相碰的輕響,讓她想起小時候偷吃冰糖的動靜。他的手掌撫過后腰的弧度,像在觸摸博物館里易碎的宋代瓷器,連呼吸都放得又輕又緩。
他忽然停住動作,把臉埋在她散開的黑發里悶笑:“你心跳得好吵。”窗外的蟬鳴確實在某一刻消失了,只剩下兩個錯拍的節律正在互相校準。胡云辛扯著他的家居服,不服氣地咬住他的唇。
床頭老式收音機突然滋啦作響,午夜頻道飄出《月光奏鳴曲》的旋律。秦炎深帶著薄繭的指尖劃過她脊梁,如同琴師在調試珍貴的古箏琴弦。胡云辛咬住他喉結時嘗到咸澀的汗,混著洗衣粉的檸檬香在舌尖炸開。他悶哼的聲音驚飛了窗外打盹的夜鷺,撲棱棱的振翅聲混著蟬鳴墜入江面。
當月光從百葉窗第五根縫隙爬到枕上,胡云辛正盯著他鎖骨間的汗珠出神。那滴水沿著胸膛的溝壑蜿蜒而下,消失在印著卡通恐龍的灰色床單里。秦炎深突然翻身摸出床頭柜里的拍立得,冰涼的相機外殼貼在她腰側,快門聲驚碎了滿室浮動的光塵。
“別——”她伸手去擋,相紙卻已經吐出來。模糊的成像里只有交纏的發絲和半截泛紅的肩膀,像是被雨水暈開的水彩畫。他笑著把照片塞進《銀河鐵道之夜》的封皮夾層,說等八十歲時要掛在養老院床頭。
洗衣機突然開始脫水運轉,滾筒的轟鳴震得玻璃窗微微發顫。秦炎深用被子卷住她時像在包裝易碎品,卻在下秒被踹開。糾纏間踢翻了地上的馬克杯,昨夜殘留的咖啡漬在木地板上畫出奇異的星云。他俯身去擦時后頸沾了泡沫水,胡云辛趁機把冰涼的手掌貼上去,換來一聲帶著笑意的抽氣。
后半夜暴雨突至,雨點敲打空調外機的聲音像誰在亂彈琵琶。胡云辛數著他睫毛在墻上的投影,突然發現他左耳垂上有顆小痣,藏在發梢陰影里像粒被遺忘的星子。她湊近觀察時驚醒了淺眠的人,秦炎深迷糊間攬住她的腰,把她往懷里按,下巴抵著她發頂呢喃:“第八十九盞路燈在吃醋呢......”
晨光初現時,晾衣架上的白T恤還在滴水。胡云辛赤腳踩過滿地凌亂的衣物,撿起纏在臺燈罩上的星星項鏈。金屬表面殘留著體溫,墜子背面不知何時多了道細小劃痕——像是被某個恐龍模型偷偷咬了一口。
晨光像給她的睫毛鍍上了金邊,煎蛋的滋滋聲混著咖啡香漫進書房。胡云辛正要把銀杏葉書簽夾進《銀河鐵道之夜》,指尖忽然觸到那張邊緣微卷的拍立得。照片里朦朧的暖色調光影讓她耳尖發燙,身后突然覆上一片溫熱。
“早安的儀式感。”帶著笑意的氣息拂過她耳后,秦炎深的下巴輕輕擱在她肩頭。他剛洗過的頭發還沾著水珠,隨著摟腰的動作在她頸側洇開涼意。胡云辛慌忙合上書,書頁卻被他搶先按住,修長的手指正點在照片中她泛紅的肩頭。
她轉身時撞進薄荷味的懷抱,家居服領口露出半截星星項鏈,銀鏈在晨光里晃成流動的銀河。秦炎深用鼻尖輕蹭她發燙的耳垂,晨風掀起紗簾的瞬間,他帶著薄繭的掌心已悄悄貼上她后腰。
“你襯衫扣子系錯位了。”胡云辛揪著他第二顆紐扣轉移話題,指尖卻被捉住按在怦然跳動的左胸口。昨夜留在鎖骨間的淡紅痕跡從領口探出頭,像雪地里落下的梅花瓣。
晨風突然掀起窗簾,滿室跳動的光斑驚醒了書桌上的紙星星。秦炎深低頭時,她嘗到他唇間殘留的蜂蜜檸檬水甜味。托在后腰的手掌隔著衣料發燙,另一只手正把滑落的發絲別回她耳后,指節無意擦過耳垂便惹得她輕顫。
洗衣機傳來歡快的提示音,兩人的拖鞋不知何時調換了左右腳。胡云辛的草莓印花睡衣領口歪斜,露出鎖骨間晃動的星形吊墜。當秦炎深帶著笑意的吻落在她眼皮上時,窗外晾曬的白襯衫正隨風起舞,衣擺糾纏著畫出春日的心跳頻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