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的話,讓藍無印沉默了一百年,彼時他已經正式成為花神,花界也逐漸變得繁華。月亮山開始恢復。
逝去的日子,云瑯桓依舊想不起;離開的越青依舊被關押在云海之顛。
原本到此結束的故事,卻因了從前那個少年呵,又起了漣漪。
藍無印偷摸畫了一幅越青的畫,掛在他修行的書房里。修行打坐都是要盯著,仿佛那個畫中人是真人一般,無怨無悔地陪著自己。他還記得初遇時,紅色大眼的越青,明明是大妖卻硬是讓自己一眼就淪陷。后來的越青跟著蘇大夫在人間艱難度日,盡管她身懷六甲,藍無印依舊毫不猶豫地將越青接回了蓬萊山。再后來,她重回魔界,與大殿下戰斗,但無論如何越青也未曾亂過三界。
藍無印不知道從哪里聽到的:越青不是神。可是他心中,越青更不是魔,這一百年,他仿佛下定了決心要救出越青。于是他去求了東海水君,去梧桐林求云鳳盈,誰也幫不了他。藍無印的絕望又引來了鳳凰。
鳳凰依舊那般魅惑:“花神,我幫你救出她來。”
藍無印終究動搖了:“你怎么救?”
“我說過,只要這三界需要她,自然就會被放出來。”
藍無印不再踟躕:“我該怎么做才能解除封印?”
鳳凰卻問他:“救出她以后呢?你想跟她雙宿雙飛嗎,花神?”
是,他正是這般想法,他想帶著越青躲到天涯海角,一生一世不離不棄。所以當鳳凰問的時候,藍無印不敢回答:“我不知道。”
鳳凰卻覺得可悲,似乎這個癡心人跟自己當初一般傻:“等她自由了,會乖乖跟你走嗎?”
藍無印更加不確定:“我……真的不知道。”
鳳凰冷笑:“不知道,那你拿什么報答我?”
藍無印問她:“那你想要什么?”
這是個好問題,鳳凰癡癡地望著遠方,“我想要,大概也是那么一個不知道結局卻愿意深愛我的人吧。只是他不在了,他就算在,也不會站在我這邊。他的心里只有越青,哪怕她已經嫁了,哪怕追隨她輪回。”
藍無印見她遲遲不回答,便又喊了一聲:“上神。”
鳳凰回過神:“我什么都不想要,因為越青不可能逃得過七十二天的懲罰。或許她還會被抓回佛前。”
藍無印驚呆了:“那我……你……”
鳳凰看著他:“那你還想救她嗎?”
藍無印終究是割舍不下越青:“我想救她。”
鳳凰冷笑著離開了。她想,那個佛主前的人,越青被逼到絕境,他還不會出現。終究,鳳凰不過是想再見他一眼。或者跟他說上一句話。鳳凰知道啊,自己去不到西方,見不到他。鳳凰也知道啊,他的眼里只有越青,哪怕忘了越青也是為了救越青。如果越青死了,他就會出現,他又會不會再次回到九天,只要他不去佛前,讓她遠遠看著,有個念想,大抵也是可以的。
九重天突然抖了抖。云瑯桓第一反應:“又出了什么事?”
小金龍即刻就去玄天鏡前查看,卻發現原本安安靜靜的云海之巔,此刻卻硝煙滾滾。云瑾立刻去請了云瑯桓,兩人去到了云海之顛。
就在他們去到之前。
越青依舊那般絕望地躺著一動不動,她不想動,懶得動,想當初母神非要她安靜地坐下來,她是多么地不愿意。想如今,她是誰來都叫不動。
突然有人闖了進來,越青不用猜也知道,藍無印又來了,藍無印的執念已經初見魔性,再不壓制他,估計這個孩子要提前入現出原形,回到地獄。
不知道怎么才能說動這個藍無印,于是不想搭理他。卻沒想到,這一次對方像是發了瘋,說了幾句竟然想要強吻她。越青覺得奇怪,這藍無印可是世家弟子,無論如何也不會做出如此出格行為。她手上的鎖鏈很沉,這使得她有些被動,藍無印一把抓住了她張牙舞爪伸出的左腳,就一瞬間,鈴鐺松了一下,鎮守天邊的兇獸逃跑了。
那么一瞬間,藍無印似乎清醒了,與剛才那般癡迷的樣子完全兩樣,越青意識到,這個孩子真是被人蠱惑樂。為了壓制他的魔性,越青將他拉了回來,與他嘴對嘴度了些自己僅剩的仙氣。
藍無印有些觸動,正想要問她:“是否接受了自己”,但是話未出口,越青推開他:“還不去追?”
藍無印一走,云瑯桓和天君就趕了過來。見越青這般衣衫凌亂,顯然經過了一些掙扎,斜坐在地上,云瑯桓倒是一貫橫眉冷對:“妖女,你做了什么?”
小金龍倒是溫柔一些:“越青,你怎樣?”
越青手都抬不起來,淡然地回道:“挺好,就是這鎖鏈有些沉而已。”
云瑯桓看著她,突然就開始心痛,直到他站不穩。越青知道他在嘗試回憶自己的身份,可不能讓他想起來,于是故意嘲諷他:“大殿下,身體不太好啊。”
小金龍即刻轉身扶住云瑯桓,帶他回到云海宮,將他安頓下來:“我進去跟她說幾句。”
云瑯桓只能同意,于是坐在母神神像前開始凝神結氣打坐。
小金龍云瑾回到空白獄,卻發現越青偷偷摸了嘴角的血跡,他走到越青面前蹲下:“越青,剛剛發生了什么?”
越青不理他,云瑾又問:“我大哥他最近心痛的次數越來越多,越來越嚴重了,你可知道為何?”
聽到云瑯桓的消息,越青嘆了口氣才開口:“失去的越多,就越痛,多正常。”
小金龍難過道:“他對你是有情的,從前他愛你。喝了忘川水仍舊愛上了你。你明明有辦法解了這忘川水,為什么不幫他?為什么要相互折磨?。”
越青看著他,淡淡一言:“解了又如何?解了,就能解開現在的困局嗎?時間久了,他自然就會忘記了。”
小金龍太了解越青的脾性了,她決定了的事情很難改,于是又問:“那剛剛到底發生了什么?”
越青已經那般淡然:“沒什么,鎮守混沌的幾只妖獸跑下了人間而已。”
云瑾震驚:“那怎么辦?是誰放走了他們?逃往哪個地方了?”
越青心頭一緊,旋即淡然:“我被鎖在這里,又怎會知道呢?”
“那你可有辦法召回他們?”
越青想了想:“應該是有吧。”
小金龍沒辦法:“越青,我知道你不開心,但……”
越青不讓他說完:“你走吧,去拯救三界。”
小金龍的背影那么像云浚,或許母神當初丟下他,也是迫不得已吧。如今他也成長了,算也是圓滿的結局,而自己呢?越青閉上眼,鳳凰的意識就出現了,只見她猙獰的笑問越青:“混沌失守了,你的雪蓮快要失去本性了,還不出來嗎?”是她蠱惑藍無印,放走混沌之獸。越青睜開眼睛,眼前又出現了云浚的幻像,此刻的她多么希望云浚能出現,能讓自己靠一靠。他的笑還是那么明媚陽光,仿佛一道光,這些年一直照著自己。可是,這一切到底要怎么才能結束?
越青記得萬年前,她殺死云浚的時候,云浚似乎得到解脫一般,毫無反抗。她沒有膽量去窺探云浚的靈魂,她害怕,害怕看見云浚的內心深處不僅僅只有自己。到底她還是有顆凡心,而云浚終究是天神。越青也終究是妖,她會嫉妒,會敵視,甚至也會面目全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