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到劉家莊,越青就不管不顧地做起了那市井小民,最好所有人都不知道她的真實身份。如今這副樣子,她倒也不希望任何人認識自己。
夏小姐招待她和欒云欒萍。入座,飯菜一上來,越青掏出懷里的布袋,裝了兩個饅頭,然后才開始大口吃飯。
夏麗筠驚訝道:“你裝上去哪里?”
越青喝了口茶,咽下去嘴里的飯菜:“我還要繼續去乞討呢?以防餓著。”
要是看不出來她是故意的,小鳳凰就枉認識她幾百年。于是她命人又多拿了幾個饅頭給她:“那就多拿些。”
“多謝。”
夏麗筠溫柔問道:“吃好了,你去沐浴更衣,我給你準備衣服,可好?”
越青擺了擺手:“不用了,我睡大街睡慣了。”
夏麗筠可沒等她同意,直接安排了人給她沐浴更衣。越青被人拖著走時,瞪著她:“夏小姐,你……”
換了身干凈衣服,她站到夏麗筠面前:“你意欲何為?”
夏麗筠還是溫柔微笑:“你先住下來,改天跟我去萬麗城夏家。”
越青不想跟她吵,便借要去睡覺離開了。那欒云擔心越青害怕,給她守了一整夜的門。越青如何不知道他在門外。只是一見他,就想起那被老鳳凰蠱惑的小青蛇,給自己喝忘川水,害自己沒法力,不然那老鳳凰早就死了八百回。都過去了,越青也已經殺了他一回,如今只能對他的殷勤視而不見。
越青思忖:“欒云被自己殺死,回來了。欒萍明明做了云鳳盈的養魂器消失了,也回來了,連鳳夏都回來了。說來說去,母神到底放不下這人間。”想到此,越青有點兒明白母神的意思,但是她仍舊想做條咸魚,任由這天地萬物隨意生長。
夜晚似乎很快就過去了。越青還沒起床,就聽見欒云的聲音:“夏小姐,你來找越姑娘?”然后夏麗筠進了她的屋,一進門就栓門:“越青,你幫我試試嫁衣。”
越青賴在床上,眼睛都不想抬:“自己的嫁衣自己去試。”
夏麗筠走到她面前,伸出手撩起了袖子給她看:“哪,這身體,不知為何開始腐爛了?”
著實不忍直視,越青撇過頭,捂了捂鼻子:“是有股味兒了,你走遠點兒。”
“那你想辦法幫我啊。”
越青還是不想動:“你這是求我還是命令我?”
夏麗筠可憐巴巴地說道:“我不信,在這里遇見你,只是巧合。”
這個道理誰不懂啊?但她真的不知道怎么幫?要知道,這能讓尸體不腐爛,凍起來就行。可這尸體里還有個活生生的靈魂,讓尸體硬生生像正常人一樣行動自如還不腐爛,除了母神補天的靈石還有別的辦法嗎?那靈石在哪里,她想不起來了,從前是在大殿下身上,現在呢?
越青想推脫,指了指門口:“欒云在門口守著,他早就看出你不是人了,你別這么大聲。還有啊,你要我怎么幫?在人間使用法術啊。”
“不行嗎?昆侖山都派他們兩個弟子下來了。”
人間有妖魔,昆侖弟子才會下山,這個時候,神仙在人間使用法術,除魔衛道,不能傷凡人,否則會被懲罰。
越青搖頭:“不是不行,而是我沒有法術。還有,糾正一下,他倆不是昆侖弟子,頂多算昆侖童子。”
夏麗筠故意靠近她,這尸臭味兒逼得越青從床上跳了下來:“你不要逼我。”
夏麗筠得寸進尺,繼續逼近她:“我逼你了嗎?我這才想起來,這天地間,昆侖母神的嫡傳弟子,只有你和青龍,青龍不知所蹤,那就剩下你了。還說你沒法術?”
越青實在忍受不了這尸臭味兒,打開門逃到了院子里,呼吸了一大口新鮮空氣,夏麗筠追到門口:“那你不幫我,怎么辦?”
一個溫潤的聲音響起:“只能找個理由讓她的肉身再死一次,然后你就可以出來了。不然……”兩人回頭一看是欒萍和欒云,說話的正是欒云。還以為他走遠了,沒想到帶著她妹妹又出現了。
“你看出來了?”越青故意要看看兩個童子的能力。
欒萍當然很是自信,她可是經高人指點才去修行的:“這就是我們回來的原因。聽說夏小姐自兩年前醒來,就性情大變,且食不知味,夜不用寐,連痛感都沒有。”
夏麗筠很是驚訝,于是問道:“這些都是秘密,你怎么知道?”
欒云對著越青微笑,那感覺,夏麗筠覺得他跟越青是否有私情:“我們是昆侖弟子,這點異常很容易就察覺的。更何況夏小姐的事情,整個萬麗城都知道。”
越青嘆了口氣,對夏麗筠說道:“你讓他們幫你吧。我要出去討飯了。”
見她真的要走,夏麗筠趕緊從房門口追了出來,欒云卻先他一步伸開手攔住她,當眾表明心意:“姑娘,以后你跟著我,雖不大富大貴,但我一定保你平安,三餐衣食有著落。”
夏麗筠看戲一樣看著越青的表現,心里確信這小伙子跟越青很早就認識了。要是以前,這褻瀆上神的罪名,這小童子鐵定被罰下人間輪回,經歷情愛之苦。不過這是被鳳凰梧桐跟越青互相折騰,而一塌糊涂的人間。所以,夏麗筠就當看笑話了。
只見越青撥開欒云的手:“第一,我想死,不想平安。第二,我是妖,餓不死。第三,穿不穿衣服又怎樣?沒人愿意多看我一眼。”
夏麗筠差點就笑出了聲。欒云一時間語塞,不知道說什么好,見他不愿意放手,欒萍拉開自家哥哥的手:“讓姑娘走吧,哥,不必強求。”
越青就這樣走了,夏麗筠好郁悶,追在越青背后大喊:“越青,你個騙子。你走了我怎么辦?去哪里找你?”
越青擺了擺手,留下一句:“我忙完,你死的時候別那么磨嘰。”
越青又回到了柳樹下。那真正的夏麗筠鬼魂對著她張牙舞爪,仿佛想要抓住她。
越青自是憐憫她,嘆了口氣:“我知道,你不甘心。但是你能怎樣?你不愿意嫁,自己跳河死的,小鳳凰不過是借了你的身體而已。這樣不挺好,她幫你報仇啊。”
那鬼魂還在鬧騰,越青繼續說道:“我知道,你被困住了嘛。我這不是來了嘛。送你入輪回小事一樁,等晚上吧。我一定送你走。”
越青懶散睡了一覺,就到了夜晚。一片寂靜之下,這里就略顯吵雜了。那成精的柳樹底下可不止夏麗筠一個亡魂,這會兒都跟著夏麗筠的亡魂吵了起來。
越青站了起來問柳樹:“柳樹精,你說說看,這帳怎么算?”
柳樹精看著她:“你不是沒有法力嗎?”
越青無所畏懼:“法力是沒有,有關系么?”
柳樹“哈哈哈”大笑,嘲諷她:“那你還敢管什么閑事?”
越青故作思考樣:“那我不管閑事了,等昆侖使者欒云他們過來砍了你。”
柳樹有些氣急敗壞:“你……這個女人……”
越青問他:“又想讓我管了嗎?”
“你想怎樣?!”
“你放了他們,我就留你全尸。”
“你休想……”
越青不再多話,過了子時,鬼門關關了,可不得再等等。只見她轉了一個身,發簪到了手上,化作了玉笛:“那就不要想了。你灰飛煙滅吧。”
話音一落,玉笛凝氣成劍,劍氣一掃,柳樹身上一道閃電劈了下來,老柳樹應聲倒下,它還想著幻化人形逃走,越青左手凝訣將它收到手中輕輕一捏,頓時化為灰燼。一眾鬼魂,即刻獲得自由,打算四處逃散。越青冷“哼”一聲,八角魔鈴一響,鬼魂全都被拘到了她面前。陰森森一眾跪倒,個個開始求饒。
“大仙饒命啊……”
越青淡淡道:“我不是仙。今日送你們入輪回,生生世世不得修仙問道。”
“遵命,遵命……”
越青的魔鈴一響,那逃出云海之顛的鎮天神獸,心下緊張:“越青追來了!”不過很快魔鈴就停了,緊接著是入輪回的仙樂,越青在人間的事情也隨笛聲,三界眾知。
聞笛聲,九天的蕓晴呢喃:“你終于還是去救這個人間。”
越青不想救的,可是小鳳凰都活過來了,她又好像不太忍心不救。可照現在這種情形,她也救不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