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一陣,悲涼入骨。越青躺在那棵柳樹下,卻聽得見人們的嘆息。無論是夏小姐接下來的命運還是平凡人們的未來,神都無能為力。
匆忙的老婆婆,家里有病中的老大爺在等待她抓回去的藥。
可憐巴巴的小男孩守著自己砍的柴禾,期望有人能問一聲價格,入秋了,總有富人需要吧,或許這就是他堅持下去的勇氣。
青樓里傳來的絲竹之聲,也掩蓋不了站在門口等待嫖客的姑娘們的寂寞和無奈。
每一個人都在努力地活著,可這有什么意義?越青的心底仿佛起不了一點波瀾。
混沌都失守了,魔界封印也解了。九天的神們拼死想要保住九天。梧桐林的鳳凰卻抱著必死的決心,一心想要毀天滅地。東海的太子遺孀,被罰困不得出來。花神法力淺薄,百花都種不出來。等待誰的救贖,等待誰的覺醒?
越青這種人不人,妖不妖的東西已經學會了不去計較任何得失了。
入夜了,越青抱了抱夏麗筠給她的披風。
竟然聽到了人聲:“你還沒走啊?”
越青知道夏麗筠來了,一如當年那般針鋒相對:“我等你嫁了再走,討杯喜酒。”
夏麗筠坐到她身邊:“我很好奇,這里的風景那么好看嗎?”
越青吸了吸鼻子:“不是風景好看,是這柳樹確實香。”
“你想吃這柳樹精啊?”
聽聞夏麗筠這句話,柳樹不自然地抖了抖。越青突然笑了,想起了從前在梧桐林與她爭風吃醋的場景:“你還是那樣,總跟我斗嘴。”
夏麗筠也笑了:“說實話,見你這樣子,我還不習慣,你一向高高在上的。”
越青問她:“誰幫你回來的?”
夏麗筠似乎心情沉重了些:“是夫君。他把元神給了我,所以我才能重聚靈魂,恰好夏小姐在這里跳河了,我就借了她的身體。”
越青轉過身去,撩開了頭發,她紅色的眼睛格外顯眼,但也看得出來盈滿了憐惜:“你受苦了,對不起。”
夏麗筠或許早就釋懷了,搖了搖頭:“越青,你唯一對不起我的就是沒保住我女兒。雖然那個時候你還沒回歸。但是,我都釋懷了。”越青慘然,梧桐林遭遇鳳凰屠殺的時候,她還在修煉真身。大殿下已經收到了梧桐林的求救信,可是他為了護住越青回歸,沒有去救他們。或許這就是越青的愧疚吧,也是這個原因,她后來一心想讓重生的小鳳凰嫁給大殿下,想讓金龍血脈重塑鳳凰金羽。但,這世間又如何都聽她的?
越青看著她,不想提及那些事兒,便岔開話題:“這女子身上的鬼氣,會讓你妖化。就像,鳳凰妖化我的神識一樣,屆時你會失去理智。”
夏麗筠低沉道:“那怎么辦?我的元神需要溫養。我聽說羅將軍是妖,想借助……”
越青即刻阻止了她,小鳳凰竟然想吞妖丹借妖力提前回歸,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那條路再沒人比越青更清楚它的可怕了。于是她使勁搖頭道:“鳳夏,你記住,你是神,絕不可以碰妖。否則,不會有回頭路。”
夏麗筠自然明白,但是一想到當初云鳳盈被剝皮拆骨,時至今日她也放不下那些曾經的悲傷。那是她第一個孩子,少之又少的鳳凰金羽。死得那么凄慘,那么破碎。只恨自己沒有早日察覺那太子妃已經不是太子妃了?恨自己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丈夫和孩子死在眼前卻無還手之力?偶爾她也會責怪大殿下,為什么不幫鳳凰族?怎么說混沌初開,鳳凰也是立下汗馬功勞的,為什么遭此劫難?金身真龍族,說了要維護三屆平衡,為什么到最后大殿下還要阻止越青殺梧桐?
也許就是這執著,這心魔,指引著小鳳凰回到了人間。她的語氣略顯著急:“盈兒他的金羽不知道修煉成了沒?也不知道那梧桐還會不會再傷害他?”
越青自然是看透了這一切,天地循環,生死有命,誰又能躲得過呢?凡人會死,神仙會輪回,結緣就看自身修為。越青當然也看清楚了小鳳凰的執念。只希望小鳳凰能有釋懷的一天。于是淡淡地說道:“梧桐不會輕易傷人了。天君要那梧桐在鳳凰金頂反思,且她被我重傷,靈力還不如我呢。她還沒有那個能力再次對抗天庭。鳳盈暫時是安全的。趁此機會,你好好養身體,爭取早日涅槃,羽族需要你。”
夏麗筠還想說什么,轉眼卻見越青的眼睛越發紅了:“你怎么了?”
越青搖搖頭:“沒事,這夏小姐的冤魂與這柳樹結合,現在正在覺醒,你快走吧,我來處理。”
夏麗筠想幫她:“我來幫你。”
越青可不想欠誰的人情,主要是不想欠債,讓她先走:“你占了她的身體,小心她吞你元神,快走。”
夏麗筠還沒來得及轉身,就被柳樹纏住了,正欲掙扎,轉頭發現越青也被纏住了,兩個人被捆得死死的。
“越青,你快想辦法。”夏小姐有些擔憂
越青面無表情,生無可戀:“我本來就是在這里等死的,你說你為什么跑過來?”
“這個時候你來真的?。”
“我救你走,你把人家身體給入土為安。”越青一副只求速死的樣子。
“那我的靈魄去哪里?”
越青語氣淡然:“我的身體借你。”
“越青,你可是妖。”
“那你跟我一起死吧。”越青真不想跟她啰嗦。
“你……好吧,先謝謝你。”從前她們兩個沒少吵架。
越青正要發怒,沒想到欒云和欒萍出現了:“大膽妖孽……”
說罷,越青就見到刀光劍影,一陣拼殺的血雨腥風。柳樹很快恢復了平靜。越青和夏麗筠被放了下來。
那欒云徑直走向越青:“姑娘,你怎么樣?”
越青毫不領情:“你為什么救我?”
欒云見她眼睛通紅,以為她是驚嚇過度:“我來遲了。你眼睛……”
越青撇了撇嘴,不想回答。昆侖使者難道不知道這是妖的特征嗎?這什么使者?不過她很快就想明白了,昆侖已經沒有真正的得道仙人了,誰又能來教他們?
夏麗筠趕緊接話了:“她眼睛是得了一種罕見的疾病。”
欒云聽了這話,對越青產生了一些憐憫:“姑娘,不然你跟我們一起去尋找良醫……”
越青卻一改之前的溫婉,冷言道:“你走吧。”
欒云不明白她怎么轉變這么快,剛遇時,她還是那般親近與人,于是想要解釋:“姑娘,我只是一片好心……”
“不用你的好心。”越青繼續冷言相對。
夏麗筠也不明白他們之間發生了什么,她拉住越青:“多謝兩位俠士,還請到府上,讓奴家略表感謝。”
越青正要拒絕,夏麗筠握住她的手,低聲對她說:“你總得要給我時間,擺脫這個身份。不然我怎么辦?”
越青看著她:“你怎么擺脫?再來一次自殺?”
夏麗筠想了想:“他們兩個反正也是降妖除魔,不然讓他們跟著我嫁過去將軍府,看看那個羅海成到底是什么妖。”
越青十分不樂意:“關我什么事。我不想去。”
夏麗筠不放手:“你是守護神。”
越青正打算極力否認自己的這個尷尬身份,抬眼卻看見了帝王星,忽明忽暗,她知道神州的皇帝怕是不行了。九州的叛軍看來的確有來路。便半推半就被拖著去了劉家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