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劇社的排練室比醫務室更悶熱。老式空調發出茍延殘喘的嗡鳴，將陳年灰塵與年輕演員的汗水攪拌在一起。林佳怡盯著墻上那張《羅密歐與朱麗葉》的海報，朱麗葉手中的毒藥瓶被某個調皮學生畫成了星座儀。

　　“角色就這么定了。“戲劇社的張老師推了推眼鏡，鏡片反光遮住了她的眼神，“云曦演朱麗葉，林逸軒演羅密歐，顧棱炎演提伯爾特?！?p>　　這些年顧棱炎都是陌陌的保護這云曦，不敢在出現在她生活中，又或者是沒有那個勇氣見她，顧棱炎冷笑一聲，“真諷刺，不是嗎？“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只有站在旁邊的林佳怡能聽見，“讓兇手演殉情者?！?p>　　林佳怡猛地轉頭，卻看見哥哥正凝視著云曦。那種眼神她太熟悉了——十年前平安夜的醫院走廊，當醫生宣布云曦脫離危險但失去部分記憶時，林逸軒就是用這種混合著慶幸與痛苦的眼神，透過ICU的玻璃望著沉睡的女孩。

　　“第一場，陽臺相會！“張老師拍手的聲音驚飛了窗外一群麻雀。

　　云曦站在臨時搭建的陽臺上，陽光透過彩色玻璃窗在她臉上投下斑駁的影子。林佳怡注意到她的手指正無意識地摩挲著頸間的銀色項鏈——那是云曦一直還戴著吊墜是個小小的北斗七星。

　　“輕聲！那邊窗子里亮起來的是什么光？“林逸軒的聲音在念到“光“字時突然顫抖，仿佛被某個記憶擊中。他向前邁步時，左腿明顯傷疤——那是平安夜車禍留下的舊傷，平時幾乎看不出來。

　　云曦的睫毛在光影中顫動：“羅密歐啊羅密歐！為什么你偏偏是羅密歐呢？“

　　排練室突然安靜得可怕。林佳怡發現顧棱炎攥緊了拳頭，指關節泛出青白色。而站在角落的顧汐玥不知何時翻開了那本《星座神話》，書頁停在“雙子座“章節。

　　“否認你的父親，拋棄你的姓名吧——“云曦的臺詞突然卡住。她的瞳孔劇烈收縮，手中的劇本啪嗒一聲掉在地上。

　　“云曦？“林逸軒想上前，卻被沖過來的顧棱炎攔住。兩個男生在虛假的陽臺下對峙，宛如劇中場景的拙劣模仿。

　　“她需要休息?！邦櫪庋椎穆曇粝癖F刺穿悶熱的空氣。他轉向云曦時，你想起什么了？“

　　云曦的嘴唇顫抖著：“圣誕樹...藍色的禮物盒...有人在哭...“她的目光突然聚焦到林逸軒臉上，“是你...你在樹下哭...“

　　空調突然停止運轉。林佳怡感到一陣眩暈，她分明看見哥哥脖子上浮現出細密的汗珠——就像十年前那個雪夜，當他渾身是血地抱著昏迷的云曦沖進急診室時一樣。

　　“今天就到這里?！皬埨蠋煷颐π?，她的目光在四個學生之間來回掃視，最后停留在顧汐玥手中的書上，“明天彩排第三幕，朱麗葉服毒那場。“

　　人群散去后，林佳怡彎腰撿起云曦掉落的劇本。在最后一頁空白處，有人用紅筆畫了三個相連的星星，旁邊寫著一行小字：“當記憶蘇醒時，謊言就會像毒藥一樣發作?！?p>　　“給?！邦櫹h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她身后，遞來另一本裝訂精美的劇本，“用這個版本。原版...缺了重要場景?！?p>　　新劇本的扉頁上燙著星座圖案，朱麗葉服毒那場戲被整頁標紅。林佳怡翻到那一頁，發現邊緣空白處有人用鉛筆寫著：“毒藥不是終結，遺忘才是。“

　　“你們到底在玩什么把戲？“林佳怡壓低聲音質問。窗外的銀杏葉沙沙作響，仿佛在竊竊私語。

　　顧汐玥的指尖劃過劇本上的星座圖案：“戲如人生。當年你們修改了結局，現在命運要重演真實版本。“她突然抓住林佳怡的手腕，“你哥哥書包夾層里有本黑色筆記本。今晚月全食時，帶著它來天文臺?！?p>　　放學鈴聲刺耳地響起。林佳怡回頭尋找哥哥，卻看見他和云曦站在走廊盡頭的窗前。夕陽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交織在地面上宛如一對連體嬰。林逸軒正指著天空說著什么。

　　顧棱炎不知何時出現在林佳怡身側，他的呼吸帶著淡淡的藥味：“五年前平安夜，我們四個約定去看雙子座流星雨。“他扯了扯眼罩，“你哥哥遲到了，他本該送來的那封信——“

　　“什么信？“林佳怡的心臟狂跳。

　　“改變一切的信?！邦櫪庋邹D身離去，他的背影在斜陽中顯得異常孤獨，“問問你哥哥，為什么當年騎自行車的是云曦而不是他?！?p>　　夜幕降臨后，林佳怡悄悄翻開了哥哥的筆記本。在記錄“三辰相連“天文現象的那頁，她發現一行被反復涂改又寫下的字跡：“2015.12.24 21:37三辰連珠車禍時間完全吻合“

　　筆記本最后夾著一張泛黃的紙條，上面是稚嫩的筆跡：“曦：今晚8點老地方見，有重要的話告訴你。別告訴其他人?！帯?p>　　林佳怡的手指顫抖起來。她突然明白顧棱炎所說的“送錯信“是什么意思——五年前那個雪夜，本該由林逸軒親自送出的信，卻陰差陽錯讓云曦騎車去送，結果...

　　“佳怡？“云曦的聲音從身后傳來。月光下，她手中的銀色項鏈閃閃發亮，“我剛剛...想起了一些事。

　　林佳怡還沒來得及回答，手機突然震動。是顧汐玥發來的消息：我知道你們四個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