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列車上的閑暇時光
列車在漆黑的夜色里疾馳,隔著一張橡木條桌,路明非、零和古德里安教授對坐。車廂是典雅的歐式風格,四壁用維多利亞風格的花紋墻紙裝飾,舷窗包裹著實木,墨綠色真皮沙發上刺繡金線。這里甚至還專門擺放了一個書架,書架上全是拉丁文命名的奇奇怪怪的書。
路明非和零都換上了卡塞爾學院的校服,白色的襯衣,墨綠色的西裝滾著銀色細邊,深玫瑰紅色的領巾,胸口的口袋上繡著卡塞爾學院的世界樹校徽。學院的裁縫從沒量過路明非和零的身材,卻把衣服做得貼合無比,路明非翻開袖口,看見了里面用墨綠色線刺繡的名字,Ricardo M. Lu。
震耳欲聾的鼾聲從隔壁車廂傳來,是芬格爾,他一上車就找了截車廂睡覺去了。
“咖啡還是熱巧克力?”古德里安教授問。他背靠著墻,后面是一幅被帆布遮擋起來的巨畫。
“零想要什么?”路明非轉頭看向零。
“熱水就可以了。”一如既往冷冰冰的語氣。
“有吃的東西嗎?”路明非想起剛剛零一直在戒備著芬格爾,沒顧得上吃東西,“來點炸雞薯條什么的?!?p> 然后列車員真的端上來一盤炸雞薯條,還有新鮮的番茄醬。
“這里有份保密協議你簽署一下吧。”古德里安教授遞過一份文件來。
那是一份拉丁文混合著英文寫的文件,路明非常年教書,精通拉丁文,自然能看懂里面的貓膩。與其說是文件,不如說是一份生死契。
如果簽了它,整個后半生都得給卡塞爾學院打工。秘黨要你干啥你就得干啥,如果要中途退出,那么對不起,工資全部沒收,還要清洗記憶。
不過路明非并不介意——這只是一份普通的契約書,于人類社會而言沒有任何法律效益,也不是魔術師之間的那種強制契約。即使他不遵守,秘黨也拿他沒有辦法,最多就是全球通緝。
現代人的主要武器是金屬熱武器,混血種也不例外,而掌控火元素和金屬的龍王康斯坦丁在他那邊,所有熱武器都沒有效果。真要走到全球通緝的那一步,路明非就殺入秘黨總部,讓那些自認為掌控一切的人知道,什么是殘忍。對付龍王他沒有十足的把握,但是要對付自命不凡的混血種,那還不是手到擒來。
思索了片刻,路明非在古德里安殷切的目光下簽了自己的名字??吹铰访鞣呛灹?,零也隨即簽下自己的名字。
古德里安教授小心地收起文件,為兩個新生講解:“作為一家在美國教育部注冊的正規大學,卡塞爾學院一直致力于向有特殊才華的學生提供高質量的教育,并且推薦工作。我們的正常學制是四年,芬格爾這樣學了八年還沒畢業的是極少數。我校是古典的封閉式教育,所有學生必須住校,結業的時候,我們會頒發給你正式的學位證書,但是很遺憾,本校的學位證書可能不能幫你在其他大學找到對應的專業,所以如果你想研讀碩士或者博士,還是只能選擇本校就讀。”
“嗯,還有呢?”路明非漫不經心地拿起一根薯條,蘸了番茄醬伸到零面前,零張嘴,咬住,咀嚼,吞下,一氣呵成。
“你知道神學院么?”古德里安無視了眼前奇怪的一幕。
路明非點頭,繼續給零投喂。零很聽話,路明非喂什么她就吃什么。
“神學院就是一種特殊的學院,他們的學生主要學習的就是關于神的知識;還有醫學院,他們主要研究對象就是人類的身體機理;還有商學院,他們主要就是研究‘交易’這一古老的命題??ㄈ麪枌W院也是這樣一所特殊的學院,我們研究的是……”
古德里安教授起身,抓住自己身后那幅巨型油畫上的帆布一角,猛地抖開。
畫面上,天空是鐵青色混合著火焰的顏色,唯一的一株巨樹矗立著,已經枯死的樹枝向著四面八方延伸,織成一張密網,支撐住皸裂的天空。荒原上枯骨滿地,黑色的巨獸正從骨骸堆的深處騰起,雙翼掛滿骷髏,張開巨大的膜翼后,仰天吐出黑色的火焰。
“龍?”路明非感覺康斯坦丁的靈魂深處發出震顫。雖然已經知道了尼德霍格的存在,但真正看到它的畫像時,還是不禁感慨。當然,路明非的感慨更多是出于藝術層面的——這幅畫的技藝如此精湛,能把神話中的黑龍王尼德霍格展現得栩栩如生,甚至透過畫像都能施展它的威壓。
“是的,龍。更準確地說,龍皇尼德霍格。根據北歐神話《老愛達經》的記述,諸神黃昏的時候,它會把世界之樹伊格德拉修的樹根咬斷。那一天,世界毀滅?!?p> “哦。”路明非用精妙的手法把一塊雞翅的骨頭抽出來,然后把肉喂給零。
“額……你們…沒有什么疑問嗎?”古德里安教授有些迷惑,他似乎已經準備好面對新生驚訝的反應了,然而眼前這兩位的行為出乎了他的預料。
“沒有,您繼續說?!甭访鞣潜砬閲烂C。
“嗯?!绷阋贿叧灾u一邊應道。
古德里安教授的手指掃過書架上整齊的精裝古籍,“如果你懂得拉丁文,你就能看懂這些書的名字,《龍族譜系學》、《龍與言靈術》、《所羅門之匙》、《龍族血統論》、《龍類基因學》……這是我們幾千年來的積累,無數代人尋找龍、研究龍,卡塞爾學院是集大成者。在卡塞爾學院,你可以選擇煉金工程學、魔動機械設計學、龍族宗裔理論等不同的學科,所有課程的最終目標都是——屠龍!”
“嗯,知道了。”路明非拿起紙巾幫零擦嘴。
“算了,我知道你們不信,等到了學院再給你們看證據吧……”古德里安教授放棄了。
“那個…教授,能讓我和零單獨待一會兒嗎?”
“好吧,你們慢慢消化一下,做好心理準備。等你們到了學院,不管看到什么都不要奇怪。”古德里安教授去往了另一節芬格爾所在的車廂。
……
“只剩我們兩個了。”路明非看向零,“你對這幅畫有多少了解?”
零認得龍文,但已經洗凈了龍血,畫中的龍文不能再對她起任何效果。她望向尼德霍格的畫像,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那一千年完了,撒旦必從監牢里被釋放,出來要迷惑地上四方的列國,就是歌革和瑪各,叫他們聚集爭戰。他們的人數多如海沙。”這是《啟示錄》中的末日預言,過去,“老板”常常自言自語,說的就是這句話。
路明非卻沒有多想,只是面帶笑容地看著零。列車搖搖晃晃,向著芝加哥的郊外駛去。零還在講著與尼德霍格復活有關的各種預言,路明非卻沒有聽進去。
世界一片純白,金發少女講述著不屬于少年的故事,而少年啞然。
真希望這一刻能夠永恒啊……路明非在心里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