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慶從呼吸法中退出,皮膚上黏黏糊糊,從體內排出許多臟東西,身體愈發“干凈”,堅實。
這次他獨自到后山一處山泉淬體,完成后跳進清涼的泉中,清洗身體,也當做放松。
山間清凈,幽幽山林無半點雜音,偶有毛猴蕩過樹冠,老馮事先清理過全山,王慶則認為完全沒必要,自己一個人對付野獸根本無礙!
但老馮只瞥了他一眼,當做白癡看待,王慶根本不清楚這里的野獸是什么樣子,如果他看清那天的巖爪豺也就不會這樣想了。
清泉流水,沐光中聽光陰拂葉,王慶躺在淺水處,任樹冠透過不多的陽光照在身上,暖意洋洋,波紋洋溢著色彩。
回到山巔,老馮正與一個男人笑談著什么,眉宇間有平時看不見的神采。
男人身著一件普通灰色長衫,衣裝普通,若老馮不說,王慶只會當做是一個普通人。
他沒有立即走過去,確認他們沒看見自己后跑到一塊石頭后面躲了起來,不想被外人發現自己的存在,在鎮上沒人認得他們,在這里能找上門的,絕對認識老馮他們,自己出去只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那個中年男人拉起老馮干枯的手掌熱情地說:“馮兄,明天我兒舉行婚事,請你們幾位老兄務必要參加呀!”
老馮含笑說道:“是跟高家小姐?”
中年男人回道:“就是高家小姐,那小子除了她誰都不娶,跟我鬧過好多次了,其他家族的人來提過幾次親,他小子連人都不見,沒辦法,家里老祖宗寵他,也不管什么家族發展,就同意他取高家小姐了。”
男人說著語氣無奈,但臉上已經笑開了花,畢竟是自己兒子成家,再不高興也有幾分感嘆時間飛逝。
老馮也樂開了花,高興地說:“我在這里先恭喜了,這小子終于把她娶到手了,以后再不用來找我麻煩了,好事,天大的好事!”
他說這番話絕對比真心還真心,一想到以后那小子不用再像蒼蠅一樣煩自己,他就感覺不是那小子娶妻,是自己撞了大運!
“馮老兄切莫放在心上,以前是小兒多有冒犯,請你勿怪,我先替他道歉賠罪了!”
說完,男人對著老馮就行了一個大禮,老馮趕緊把他扶起說道:“徐兄不必如此,我們幾個成天在山里也無樂趣,你家小子那些年能來與我切磋,我們高興還來不及呢,怎么可能怪他!”
“我兒頑劣,確實沖撞了幾位老兄,這是我管教無方,唉,家里老祖宗都寵壞他了。”男人無奈,又接著說:“這次還請馮兄務必到場,那小子給我說過要親自來請老兄你下山的,但是婚事要準備的東西實在太多,抽不開身,只能有我這個父親代勞請你下山了,不然他肯定會怪我的,不過如果老兄不肯下山,我就只能幫老兄重新修一間新房作為感謝了,到時候請你指一要在哪個位置修房就行,其他問題不用你操心!”
老馮心頭頓時一沉,壓制住了情緒,沒有表現出來,其余人都面色如常聽著,老馮強顏歡笑道:“徐兄說笑了,我們兄弟幾個去到徐家恐怕會給你們丟人現眼,還是不去的好,另外房子更是不用了,我們這間破草棚夠住。”
男人開懷大笑道:“馮老哥可真會開玩笑,你們幾位到我徐家只會是使徐家蓬蓽生輝呀!就憑你隨意一擊把那件仙師送我的鐵甲打穿就沒人敢笑話什么,巴結還來不及呢!”
“來人,把衣服端上來!”
男人對著山林大喊一聲,幾個樣貌普通的人從山林下走出,無聲無息,若是他不喊,王慶估計永遠也發現不了,王慶怯寒入骨,那些人對于他現在來說如同無聲的幽靈,不進入狀態根本發現不了,剛剛如果是在拼殺,自己已命喪黃泉矣。
他們手中每人捧著一件衣裳,光是折疊起來已經看出昂貴非常,皆是綾羅綢緞所制的錦衣繡襖,面料絲滑,繡紋華麗無比,肯定廢了極大的時間才制出。
“徐兄,這是?”老馮問。
他心中情緒波動,冷若冰山,咯噔一下沉底,臉上笑容不變,未想到男人如此明目張膽,將暗中手下叫出。
男人說道:“這是給幾位老兄的衣服,明天請穿上,來徐家捧場,也好讓我兒高興高興!”
“這。。。。。”
不給老馮再次拒絕的機會,男人就轉身離開,那身普通衣裝再掩蓋不住貴氣,他喊出的人也紛紛交付衣裳離開。
“老馮,這什么意思?!”林尋怒道。
高霆冷笑道:“這后生不安好心啊。”
青松下,巖石后探出一個腦袋,發現那些人走遠后,王慶偷偷摸摸蹲跑出去,生怕被人發現,身形躲閃,半道上被高霆一腳踹翻說:“你小子在躲什么,底褲都讓人看穿了,還躲,你蹲下去開始人家就發現你了。”
王慶翻滾起來,拍了拍灰塵,笑嘻嘻說:“我這不是怕暴露嘛,躲起來也好給你們少分點神”。
高霆勾住他的脖子,嘿嘿說道:“讓我們少分點神?你知道嗎,你離這里一里地時就已經被這里的人感知到了,你知道你現在的身體在我們眼里像是什么嗎?像一堆狼煙,老遠都能看到那種!”
王慶愕然,沒想到自己在他們眼里暴露的這么快,林尋說道:“你現在還不會收攏你散發的本源氣息,就像是自己往身上掛了一壺酒不蓋好一樣,酒味會飄出來,老酒鬼立刻就能聞到,等修行過后你才能蓋上那個蓋子,所以現在別急。”
王慶讓氣氛里的凝重散去許多
高并棠倒是隨意,開始翻動起那件衣服,一展開,看的他嘖嘖稱奇,這比在宗門里,師傅給他的還要貴重。
乾乙剛算完一卦,對老馮憂心忡忡說道:“不太好。”
王慶擔心地問道:“到底什么情況?”
他雖未聽清他們談論的什么,但看幾人面色也知道不是什么好事。
林尋過來摟住王慶,說:“沒什么,明天去喝喜酒而已,沒什么好談的,走,我帶你去山后掏酒去!”他就這樣把王慶拖走,不讓他參與談話。
王慶無力掙脫,只能乖乖順從。
其實這根本沒什么好談的,他們只能去,徐老爺直接找上門,而不是讓下人帶話,就是為了示威,挑明了我不怕你們,還有就是為了施壓,你們敢不來,修的不是房子,是墳。
中風帶著壓力吹來,老馮說道:“明天必須去,他們找上門了,我們幾個人跑無所謂,但帶著王慶,很難。”他問道:“乾乙,你準備一下,封雷令還有多少?”
乾乙回道:“就剩一塊了,這東西本就難煉,以前在宗門時也才煉了數塊,亂戰中就用去大部分。”
老馮沉思良久,接下來商量了許多事,將明天一切安排妥當,明天將是生死關,敗則亡,一切皆散,贏則生,殺到那幫人膽寒,以后局勢將一路通順。
他們心知肚明,里面一定有些人參合進來,但不知為何徐老爺會當這槍,一起攪進來,他不可能在兒子婚事時行血腥之事,那,要么婚事是假,或他收取報酬,動手的是別人。
黑暗又將大地吞沒,夜里,王慶翻來覆去,毫無睡意,看著篝火旁修養的幾人,心里滿是擔憂,他害怕失去,害怕災難又出現降臨,奪去他一切溫暖。
第二日,晨曦剛至,五人已換好綾羅綢緞,穿著華麗衣物,腳下靴子都帶著錢的味道。
王慶也早起,要跟隨一起前往鎮上。
光將山下的遠方分割成兩塊,通劍崖的劍氣依舊劈開流云,垂下千萬縷白棉,仿若斬下天河。
夜里沉眠的事物正在蘇醒,老馮將王慶擋在草棚前,遞給他一塊鐵牌,一塊木牌,詳細的告訴了他使用方法,沒有再多說什么,沒有再拖泥帶水,他們穿梭入日光漸起的山林消失不見。
王慶坐在山巔目送他們遠去,眼睛里是不舍,像一個送別父母外出打工的孩子,像看著自己的一切美好遠去,想要挽留,卻生怯難語,只能用憧憬的目光看著,也許,下一秒他們就會返回,笑著招手說:“我們回來了!”
王慶坐了許久,直到陽光火熱才離開,不是去草棚,而是花了半日走下山去,穿過山坳,爬上另一座山。
他踏足那座山石林立的高山,腳下路坎坷不平,全是大大小小的石塊,生機罕見,其中一些有著明顯光滑的斷面,顯然是被劈開的。
王慶看見一處山崖分開兩段一邊傾斜未倒,最中間底下夾著無數碎石,似被人一劍劈開,還殃及地面多出一條筆直的深痕。
他震撼到久久不能平靜,視線一直打量被驚天偉力劈開的高崖,在毫無生機的山里,那是十分特殊的景象。
生猛的聲音在他入神時忽然出現,回響山間,道:“螻蟻,速速離去,念你修為不高放你一馬,若敢停留,死!”
聲音震得滿山山石搖晃,滾落許多碎石,余音若雷鳴之聲,王慶沒有退去,而是高聲喊道:“我知道你實力超然,我來這里就是為了請你辦事的!”
那聲音的主人頗帶些玩味與興趣,冷聲道:“請我?螻蟻,你在做夢嗎?”
空氣中出現微小的風,王慶感受到危險的氣息,臉色平靜地說:“沒錯,請你辦件事情,相信你一定不會拒絕。”
他話音未落,一道風在他臉上劃過,留下淺淺的傷口,之所以沒有一擊斃命,是因為它想看老鼠奄奄一息的樣子。
王慶沒有畏懼,而是伸出手掌,片刻后,白凈的掌心出現一抹翠色,逐漸變深轉為碧綠,在他手上,千絲萬縷纏繞成一個碧綠的球,沉浮在掌心。
春風化雨生萬物,山間游蕩著陣陣春風,將原先的風無聲撞散,滿山石縫間待發的種子全都發出翠嫩綠芽,荒涼的大山竟一瞬間長滿春色。
那碧綠似將天空都渲染成一片蒼翠欲滴的景象,它沉浮著,沒有任何光芒或波動,那聲音消失許久,王慶四處張望,驚悚發現一頭渾身雪白的老虎威武的立在不遠處的山石上,眼睛直直盯著他手上的東西。
它似不染塵埃的一抹清雪,高高立于山上,殺氣彌漫,冷酷的盯著王慶,像是打量獵物一般,無情,貪婪,摻雜眼神中,它感受到王慶手上那東西的氣息像汪洋大海,充滿了生命精氣,只是微微蕩漾出一滴水,就將滿山披上綠衣,不費吹灰之力打散了它的風。
白虎不怒自威,神武無比,雖捕捉到王慶的一絲恐懼,但沒有貿然出手,畏懼他手上碧綠的球,它聲音威嚴,開口說:“小子,你想讓我幫你什么?”
王慶回答道:“我想請你殺人,保護我,帶我去不遠處的鎮上接幾個人。”他說:“事成之后,我手上的東西歸你,你應該知道這是件好東西。”
它站在山上,像是仙獸降世,很果斷的說:“不行,你換其他條件。”
它本就廢了千辛萬苦才躲到這里,這小子還想讓它出現在眾目睽睽之下,那就是自尋死路,就算自己事后馬上煉化那東西,也不可能立刻就能突飛猛進,到時候那段虛弱期被人趁虛而入自己必死無疑,那東西也就是徒做嫁衣。
“那就算了,我去找別人,相信這東西不會缺人想要。”王慶淡淡的說,沒有失望,沒有祈求,淡然的只像聽見再平常不過的事情。
白虎不想讓到嘴的鴨子飛了,強行忍住撲上去的欲望,森然說道:“我也可以直接殺了你,東西照樣是我的。”
王慶全然不懼威脅,高高舉起托起手,笑著說:“盡可一試!”
暖洋洋的風吹過他臉頰,拂動身上衣裳,他站在那里,如手托日月,直直看向白虎,清秀的臉上掛著淡笑,蒼白石林中的他安然自得,風輕云淡地說:“或者,我來殺你。”
王慶對外公給他的東西很有信心,相信只要這東西動一下,這座高山就能成為一片平地,但他根本沒有動用這股力量的能力。
他在賭,他知道白虎知道他不能動用這力量,不然他不會來這里,當然他可以直接賭大的,直接去鎮上,但那樣就算達到目的,也只會讓事情變得更糟,到時候就不是小勢力間的恩怨,而是天下人的爭斗,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那時老馮等人會被自己拖入更大的深淵。
所以相比較之下,賭白虎摸不清這東西會不會突然發難是最好的選擇,畢竟他能安然無恙托著小球,他賭白虎不敢過來,會讓步。
巨石上的威武靈獸被一個修士都算不上的年輕人挑釁,此時橫生殺意,眼冒寒光,幾乎要爆發開,腳下巨石已經千瘡百孔,千百縷細風揉成一劍蓄勢待發,它還是忍住了,收斂殺意,惡狠狠說道:“我知道你是那座山上來的,三天內,如果你們有生死危機,我會出現,但只限在這兩座山之間!”
“好!”
王慶對這樣的結果已經心滿意足,知道不能再得寸進尺,不然可能真的會栽。
最后他被一陣風吹到半空,如騰云駕霧般,被送回了山上,只顧開心的笑,全然不在乎石山上滾起的濃烈煙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