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那姑娘并非普通人,只是沒想到竟與懷丞相之女有關系。”
夫人坐在桌前縫制未完成的繡品,趙祥風從櫥子里拿了常服來換。
“她們一行四人,看似以懷茵為首,其實以那位姑娘為首。”
“這我不知道,我只見了那位姑娘,只是到現在,我竟連她名姓都不知道。”
“只是不知道她們的目的。”
“不知?”
夫人抬起頭看他。
“你與我也要裝樣?”
趙祥風整理衣襟的手一頓,有些無奈的走向她。
“夫人。”
“她們如此拐彎抹角,定然不是為了薪王。”
夫人再次低頭去挑線,聲音平平。
“都說你是王爺的心腹,你自己信嗎?”
“許是她們也未看出來。”
他苦笑一聲。
“王爺這些年對我不錯。”
“那是懷丞相一手教養出來的女兒,能讓懷家所有人都信服的女子,若是連這都看不出來,也不能在今日出現在我們面前。”
“你說得對。”
趙祥風在她旁邊坐下,伸手幫她理線。
“她們為什么來,你應該比我清楚才對。”
“懷小姐冒著天大的風險到這來,為的必然不是小事,不先去尋薪王而來尋我,我卻是看不懂的。”
嘴上說著看不懂,他眉目卻疏朗開。
“那姑娘說自己學過卜算的學問,說不定算出了什么。”
“你還信這些?”
趙祥風覺得有些好笑,夫人也跟笑了。
“寧可信其有罷了,夫君,你告訴我,你有沒有那個心思。”
“只是王爺待我有恩……”
他的語氣里滿是遲疑。
“定要想好,今日若是拒了,此生也勿負有這個想法,若是應了,便更是沒了退縮的道理。”
“你說的這些我都懂。”
原本的遲疑被堅定替代,趙祥風起身扶了扶腰封。
“我知道怎么做了。”
“天黑了,去前廳可不近,定要小心點。”
“知道了,不必擔心。”
他的步子邁得很大,在門口的時候拎起桌上的燈,便毅然決然的扎進了黑夜中去,夫人扶著成了一半的繡品,起身挑了挑燈。
“實在是讓諸位久等。”
他所在的地方和前廳的距離不遠,不過幾步便到了地方,進門之后和幾人見了禮,便主客分別落座了。
酒水美食在眾人落座之后陸續進來,等最后一個菜上了桌,屋子里也就剩下她們五人了。
懷茵沒有和他繞彎子的想法,而是笑著問道:
“將軍應該想清楚我們為何來找了吧。”
既然已經定下主意,哪里還有退縮的道理,趙祥風舉杯。
“幾位行事如此明顯,若是再看不出,那我便是呆子了。”
“那不知將軍可有救萬民如水火之心?”
趙祥風肅了顏色。
“自然。”
“是否有匡扶社稷之意?”
“不敢不有。”
“將軍大義,我敬將軍。”
懷茵舉杯,并不遲疑,便將酒水吞吐腹中。
“懷小姐才算是女中豪杰。”
趙祥風感嘆一句。
“自京城到這里來,所歷經的難事必然不少,趙某佩服。”
“喪家之犬罷了,將軍有虎視天下之心,我愿助將軍一臂之力。”
“多謝懷小姐。”
兩人都舉杯,但是未曾再飲,只是繼續說話。
“我曾在他人口中聽說過懷丞相的事,如今見了懷小姐,才能真正領略到懷丞相的氣概。”
“我不如父親萬分之一。”
懷茵苦笑。
“瞧我這人,這些事已經過去,今日正是高興,萬萬不要再提了,只喝酒吃肉就是。”
懷茵應是,將面紗取下,趙祥風既沒露出異色,也未曾過問什么,懷茵心下更加佩服。
等事情定下,幾人便在趙府里住下。
行李吩咐了下人去取,夫人也早就命人收拾了房間,如今她們只需進去就好。
汙鄲和懷茵原本分別住在兩個房間,但因為各自有話要說,懷茵便搬到了汙鄲的房中。
“我要謝謝姐姐,助我找到想要侍奉的君主。”
洗漱干凈之后,汙鄲和懷茵躺在一起閑聊。
“你我相見就是緣分,而且說回來,我也不過是給你指了個方向。”
“若沒有姐姐給我指的這個方向,我不知道要蹉跎多少年呢。”
正是窗外月光明亮的時候,即使不燃蠟燭,屋頂上的房梁也能看得見。
“趙將軍有帝王之氣,你也有封侯拜相的面相,即使我不給你指路,你們也終有一天會遇見,我不過是將這一天提早了罷了。”
“那也要謝謝姐姐,能早一日尋到,總比一直迷茫著要好。”
“不說這些,這樣謝來謝去的,倒顯得你我生分了。”
“姐姐說的對,白日里姐姐與我說趙夫人也是個清楚人,是從哪里看出的?”
說起那位夫人,汙鄲想了想。
“我也在這世間游歷了好些年了,遇到的女子各自不同,有的是糊涂蛋,有的十分惡毒,有的心軟又溫柔,而你精明善良,那位夫人卻是十分聰明寬厚。
她不因為我的欺騙而發怒,甚至未曾當場戳破我的謊言,而是一眼就看出了我的企圖,將我引進府之后,就猜出我與你們是一路來的。”
“這么說來,那位夫人確實眼力非凡。”
“是這樣的,她府中的下人與她相處的時候,竟不似主仆,但她又十分相信自己對府中各處的掌控,這樣的人,若不是十分自負,就是真的有這個本事,從我對府中上下的觀察來看,應該是后者。”
懷茵聽了,也放下心來。
“這樣的行事作風,想來是不會懷疑我們與將軍的關系,能有這么一位……是天下人的福氣,也是我們的福氣。”
“只是不論身邊人再好相處,這條路終究難走。”
“既然已經決定過,哪里管他難走不難走,何況我走這條路并不是為了自己。”
懷茵想了想,坐起身來,拿了床頭上的衣服穿上。
“姐姐等等。”
她興致勃勃的跑進自己房間,又很快跑了回來。
“這是我前兩日便想送你的,只是那時候一直忙著趕路,就忘了,今晚正好想起來,將它交給你。”
汙鄲覺得好笑,伸手接過那書,書到手上的重量不輕,她借著月光看上書封,是兩個大字。
《史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