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們先找一個僻靜的地方確認一下計劃吧。”宋詩白提議道。
“好。”謝晏點頭道。
東方清大致掃了一眼,見黑市內人群眾多,便道:“那我們先往前走一走,邊走邊看。”
三人用了三盞茶功夫穿過人群,繞到一家似是青樓的背面,正打算走進青樓后面破舊建筑群里的小巷子里,東方清卻察覺到什么,制止了二人的腳步。
宋詩白、謝晏對視了一眼,默默地貼在墻面上。
距離太遠,以宋詩白的內息,根本察覺不了什么有用的信息。然而,以與宗師只差一步之隔的東方清卻能輕而易舉的聽到百里之內的所有細小的聲音。
“怎么樣?找到人了嗎?”第一道聲音嚴厲的詢問道。
“沒有,但王妃說了陳奉便在此處。”第二道聲音回答道。
過了幾秒,東方清皺起眉頭,對著宋詩白小聲道:“樓主,好像朝廷的人也來了,他們似乎也是來找人的。”
榮王?
宋詩白立馬反應過來,不是榮王來找人?而是來殺人!
“他們還說什么了?”宋詩白低聲問。
東方清又仔細聽了幾秒。
“繼續找,若是找不到.....”那聲音停頓了幾秒,似乎在暗示著什么。
“明白。”
東方清沒聽到其中的沉默,只道:“他們也沒找到人。”
謝晏當機立斷,語速極快的吩咐道:“你跟著他們,若他們找到人,定要先將人搶過來。”
“這.....”東方清看向宋詩白,堅定道:“不行,我得保護樓主。”
“我若出事,以煙花為信號。”宋詩白緊接著又補了一句:“你若找到人,也以煙花做信號。還有,注意人群。”
東方清明白事情的緊急,不在扭捏,道了一聲“好”,便消失在黑暗里。
東方清一走,宋詩白有種衣服被扒的緊張,極沒有安全感。
謝晏察覺出宋詩白的緊張,輕輕的碰了一下她的手臂,特別堅定道:“放心,我堅實的肉體絕對能幫你扛過好多生死之擊!”
原本有些不安的宋詩白聽到這話險些笑出聲來,好笑之下又有些感動。憋了一會兒笑意,默默低聲道:“謝謝。”
謝晏不知該說些什么,便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有些謹慎的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不必如此客氣。
宋詩白卻以為他要牽自己的手,反手握住他溫厚的手掌,就像從前一樣,低聲道:“好了,我們換一個地方吧。”
謝晏忽有所動,記起了似乎每次都是宋詩白先牽他手的少時記憶。
避開前方的位置,兜兜轉轉,繞過好幾處燈火處,最后又再次找到一處黑暗破舊的房屋內。兩人蹲在雜物堆的角落里,正打算低聲說些什么,突然聽到一陣細微的腳步聲。
宋詩白立馬捂住謝晏微張有些溫熱的嘴唇,附耳低聲道:“憋氣。”
謝晏似有些緊張的往宋詩白懷里縮了一下。
宋詩白嚴肅謹慎的等著那五人離開,等了片刻,卻倏然聽到一道聲線極輕的嗓音:“炸藥應該就在這里吧?”
“對,就是這里。只剩這一處了。”
“把油潑了,趕緊走。”
“好。”
“......”
一陣窸窸窣窣之后,似乎完成了任務之后,五人便毫無所覺的離開此處。然而,其中一人突然頓住腳步,腳步陰沉如同催命符一般朝這邊走來。
宋詩白臉色一變,意識到謝晏根本不會憋氣,所以自然會被發現!余光掃到身后的窗戶,一時計上心頭......
腳步聲越來越近,然而,在距離雜物堆還有幾步之遙時,那人卻突然道:“你們先走吧,我再檢查一下這里。”
那幾人愣了一下,旋即其中一人回道:“好。”
說完,便離開了這里。
在同伴們離開之后,那人突然出聲道:“出來吧。”
他能感覺到有東西穿過了他的身體,但沒有辦法解決,只能通過與對面的人談判來消除危險。不過,他的同伴應該能明白他方才的異樣。
對面那兩人跑不了的。
然而,無人回應。過了許久,那人突然察覺到不對,正想動彈,體內的蟲子卻突然暴亂,瞬間將他的心臟吞噬殆盡。
那人永遠的站了哪里。
從破窗逃出去沒多久,兩人身后便多了四道如影隨形的黑影。
宋詩白自己跑不算什么問題,但這兩年輕功沒怎么用過有些疏忽,再加上帶著謝晏多少有些緩慢,而那幾道黑影的速度越來越快,導致宋詩白與那些人的差距越來越小。
謝晏也意識到自己的多余,急忙大喊:“你先跑,不必管我!”
便在差距只剩一米的間隔時,宋詩白借勢抓住一旁的樹干,將謝晏高高的甩了上去,道:“抓住樹干!”
旋即一陣密不可見的紅霧游走在那四人之間,在瞬間將他們定格。
也在此時,宋詩白氣血翻涌,險些一口血噴了出來。
果然,筋脈傷及根本,在如何療養都不會恢復到之前的狀態。
真是有些懷念第一次筋脈受損的時候了。
宋詩白沒有立即殺他們,反倒抬頭對著謝晏道:“說服他們。”
他們能如此密集的遇到這些人,必然不是偶然,而是這些人已經多到無法避免!
殺了他們必然會引起那邊的懷疑,所以,現在最好的辦法是拖延時間,將他們變成傀儡。但是,這門手藝已經許多年沒有用過了,不知道會不會成功。若是失敗了,可能會讓那些人的計劃提前,導致直接炸了整個黑市。
謝晏心領神會,卻沒有回答宋詩白的問題。看似瀟灑的坐在樹干上,垂眸對著那四道黑影問道:“諸位逆天而行,不怕國師責罰嗎?”
那四人從方才的恍惚中醒悟過來,不約而同的冷哼一聲,顯然是不屑一顧。
畢竟是榮王的人,做的是逆天而行之事,自然不信神明,不信鬼神。
當他想趁機大喊,打算引起附近伙伴的注意時,突然感覺身體軟綿無力,發出的聲音也極為細小。
“若非國師庇佑,天災早已年年出現。農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辛苦半年,必有收獲。船隊出海,必然平安返航。既沒有流民,也沒有換子相食之事。諸位有何不滿,非要對國師趕盡殺絕?”謝晏似乎頗感困惑的問道。
“哼?想說服我們?不如等你們死了再說!”其中一人有氣無力的嗤笑。
“那可不行。”謝晏輕笑一聲,語氣輕快道:“想必四位應是從小身世坎坷,成年之后亦是凄慘不順。拜過佛像,敬過神明,仍然一生困苦。不理解這個世上為何他人安康,獨我悲哀......或者說,只是自小不順,父母死去,或者拋棄自己.....”
“夠了!”有兩人受不了謝晏這高高在上、假意悲憫的虛偽摸樣,忍不住異口同聲的怒斥道:“要殺便殺!殺特么廢話!”
這四人不約而同的掙扎起來,但由于受毒蟲所擾,掙扎的動作極為吃力,只需要宋詩白輕輕一拉,便讓他們全都安靜了下來。
然而,氣血再次上涌,宋詩白艱難的咽下喉嚨處的鐵銹味。
細小如同顆粒的白蟲悄無聲息的進入了一人的體內,不動聲色的破壞那人的身體。
“蟻蟲計劃。”謝晏冰冷的吐出四個字,并殘忍的付出解釋:“尋找家庭不幸、命運不公之人,以神明失格為由挑撥神與人之間的關系,借此將其馴化,為我所用。必要時,可制造不幸,誘其入我弒神門。”
“四位想想,可是如此?”謝晏嚴肅道。
“確實如此。但是我們并非挑撥,我們皆是自愿入......”那人謹慎的沒有說下去。
“所以,你覺得你的不幸是神制造的,而不是人制造的?”謝晏笑了起來,道:“有人想與國師作對,自然需要不幸。若是沒有不幸,便要制造更多不幸,你不覺得這幾年來,余國越來越不安定了?”
四人陷入長久地沉默里,似乎都在回憶自己的身世。
其中一位年齡較小的,突然不受控制的大聲呵斥道:“胡說八道,若非大人恩典,我們豈能手刃仇人,報了血海深仇?”
“你們大人還是阮漢嗎?阮大人?弒神門當年負責招人的?他當年一直與追風閣、千山堂有所勾結。在追風閣、千山堂覆滅之后,又創立了新的門派——春風亭。你們應該知道吧?”謝晏道。
春風亭是江湖上這幾年比較有名的‘地痞無賴’,與臭名昭著的追風閣、千山堂無甚區別。
一直沉穩著未開口的高個子黑衣人冷不丁的詢問道:“你為何知道這么多?”
“你猜為何?”謝晏目光幽幽的暗示著。
“難道你也參與......”
話未說完,那人如同木偶一般松松垮垮的倒了下去,緊接著,又有兩人倒了下去。最后只剩下一人在失去千機線的支撐下還能如同正常人一般站著。
以她現在的能力,只能控制一個人。宋詩白身體陣痛的靠著樹身緩緩的下滑,還未坐到地下,鮮血止不住的從喉嚨里涌了出來。
一股濃厚的血腥味伴隨著呻吟緩緩的彌漫開來。
謝晏暗道‘不好’,慌亂之下竟忘記自己在樹上,竟直接從三米多高的樹枝上跳了下來,直接摔成了個驢打滾。
宋詩白連吞了幾顆提前備好的藥,結果都沒有成功咽下,最后只能一邊吐血一邊給傀儡下指令——原路返回,繼續你們原本的計劃。若有人問起同伴,便說似乎發現陳奉的蹤跡,正在追趕。
那傀儡得到命令之后,便按照記憶中的路線,原路返回。
見謝晏摔倒在地,宋詩白本想上前饞他,但自己的身體如何都動不了,血也止不住。心里有些急切,便糊涂的運氣內息,然而,體內的內息才微微聚起,血吐的卻更多了。
早知道,應該忽悠他們自己的是榮王的人,出來秘密辦事。雖然他們不會信就是了。
宋詩白感覺胸口越來越痛,往日的舊傷似乎又復發了。
不行,得趕緊在榮王找到陳奉之前將陳奉帶走......
正想著,謝晏一瘸一拐的跳了過來,跑到宋詩白的身邊,施了幾根針,止住了向上涌的血,接著,又將手指按在手腕處,查看傷勢。
過了幾秒,謝晏幾乎崩潰了,咬牙低吼道:“你瘋了嗎?把自己弄成這樣!”
這兩年好不容易養回來的身體又一瞬間回到從前,甚至比從前更加嚴重。
不再吐血后,宋詩白趕緊將事先準備好的藥丸吞了下去,直接吞了半瓶。
謝晏瞳孔一縮,想阻止都來不及,只能后知后覺的握著她的手腕。
宋詩白扭動手腕,想扯開謝晏的手,無奈傷勢太重,失敗了。只道:“按照原計劃,我們去找賣藥的老徐,讓他們給我們一部分人手尋找陳奉,之后再制造混亂想辦法逃出去。不過,有了現在這情況,應該不必多費腦筋。”
老陳便是打著國師的旗號秘密與圣上作對的頭目。
“可若是點燃一處火藥,必然會引起那些人的注意。到時候,整個黑市都會爆炸。”謝晏道。
“所以,我們在找到陳奉之后,在點燃火藥,制造混亂,趁機逃出。”宋詩白輕聲道。
如此這般,應該會死很多人。
謝晏正想著,莫名感覺天氣有些悶熱。
剛剛有這么悶嗎?
抬頭看了一眼天空,發覺天上烏云密布,似乎要下雨了。不由沉吟道:“天公不作美啊。”
“所以我們得快些。”宋詩白道。
謝晏又思考了片刻,將自己的想法同宋詩白說了一下,得到對方的同意之后,便敲定了這計劃。
兩人在這交談的一盞茶功夫里,宋詩白已經快速恢復了過來。雖然這藥物能幫人將身體快速恢復到從前的狀態,但副作用也非常嚴重。
他們得快些,在藥效消失之前將事情辦好。
謝晏毫不猶豫的吞了宋詩白手中的藥,很快便感覺身上沒有那么痛了,腿也好了很多。
兩人站了起來,按照公主給的地址朝著光亮處走去。
藥鋪開在鬧市,想找到幾乎是很容易的事。
沒費多少功夫,兩人便找了人,尋了個借口與老人獨處時,宋詩白掏出公主給的密令。
誰知,那老人笑了一聲,道:“老夫并不是公主的人。”
宋詩白有些困惑的看向謝晏,謝晏略微沉思,便問:“您也不是國師的人?”
“不是。”那老人道。
宋詩白更加困惑了。
謝晏倒是明白了,道:“所以,您只是看不慣這一切,想借著國師的由頭伸張正義。”
“正是。”那老人又道:“所以,老夫不會摻和到你們的爭斗之中。”
宋詩白臉色微變,思考著如何說服眼前這人。
謝晏拍拍宋詩白的肩膀,示意她不用多想,便道:“可現在,榮王將炸藥布滿了整個黑市。您也要見死不救嗎?”
“什么?”那老人不敢置信的看著他們。
“您必須得幫我們。當然,這也是幫您自己。”謝晏微微一笑。
老人陷入了沉思,片刻后,問:“好。如何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