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4最后通牒
這姑娘許是氣急了,高延宗還沒開口,元無憂就噴發著滿腔怒火,懷揣著剛才在他母親帳篷里那種,刺耳的滔天怨氣。
高延宗有心反問她“我是那種人嗎?”隨即又想到,這種專往對方痛處戳刀子,往傷口撒鹽的事,他還真沒少干。
而眼前這姑娘,如果不是因為他們兄弟倆留在齊國,恐怕這輩子沒有人敢以公婆自居,對她施壓,說那樣貶低歧視的話。
歸根到底,是高延宗害她遭遇的這一切。
思及至此,高延宗那雙褐色眼眸小心翼翼地看向她,輕咬下唇道:
“對不起,我母親瘋了,她從來就是這樣小家子氣,我也不想……”
聞言,元無憂仍繃著個臉,平靜道:
“她是李暝見他們造出來的肉身傀儡。興許還有齊國人牽扯其中,是你義父臨死前跟我說的,不知道他跟沒跟你說過。”
“他說過。”聽她云淡風輕地提起、被她順手殺了的義父,高延宗心頭頓覺苦澀發堵。
但他倔脾氣上來了,驟然眼神堅毅。
“可母親和其他蠱鬼不一樣!即便她再粗鄙無禮,她也是我的母親,我不知道她是提取了誰的記憶塑造的,確實討厭,比我小時候記憶里還過分……”
聽罷高延宗這副清醒著沉淪的言論,坐在將軍椅上的元無憂暗自嘆氣,臉上依舊平靜。
“看到你還那么靈通,我就放心了。”
“我也要跟你道歉。她一門心思讓我玷污你的名節,還受到大齊的縱容,恐怕就是沖著抹黑你來的…”說到這里,高延宗眼神堅毅,那雙褐色桃花眼里,再次流露出執拗的情愫。
“我會盡量阻止她干擾你,也請你徹底放棄我吧,我們結束吧。”
聽罷他這番肺腑之言,元無憂愕然,垂眼看向面前的男子。
“此言何意?”
站在她面前的紅衫男子,此時垂在身側的雙手暗自攥拳。
高延宗撇過臉去,自嘲一笑。“我已經身不由己了,不能再把你拖下水,我做了那么多對不起你的事,讓你死心了,我的心也千瘡百孔。”
“千瘡百孔?怪我的絕情傷你心了么?哪件事不是你自找的?我何曾對你苛待過?”
“我知道總是我對不起你,我也曾幻想過你會永遠是我的依靠,能寵著我這個妖妃,可你不是昏君,我也不配……”高延宗越說越覺得如鯁在喉,出聲都艱澀哽咽起來。
“我恨你,但我更恨自己。我只能牢牢依附大齊這艘破船,在風雨顛簸中沉浮,可你不一樣,你要一飛沖天,你要代天宣命。”
“什么意思?你在以退為進么?”
望著面前驟然抬頭,跟她四目相對的高延宗,元無憂雖聽不懂他話里的隱喻,但表面意思似乎懂了。
她暗自握住身側的扶手,眉眼陰鷙,語氣威壓:
“對不起,我夠嗆能做你的昏君了,別說我現在沒那本事,即便坐擁天下,我也做不出烽火戲諸侯的事。因為我既然有能力選擇更乖順的男人,又何必為妖妃禍國殃民呢。”
“呵。”高延宗扯唇冷笑,話說至此,多說無益,他索性把垂在身側的雙手暗自攥成了拳頭,極力語氣沉重、嚴肅道:
“我是在對你下達最后通牒!我高延宗…從此以后與你劃清界限了。我不能離開大齊,所以,你要好自為之。”
……
日當下午。
跟高延宗再次分道揚鑣的元無憂,連午飯都沒吃上,就被齊國主傳喚去治傷。
小皇帝開口就問她對安德太妃的看法,得知她跟安德王一拍兩散后,還挺惋惜,隨后又勸她考慮一下和蘭陵王舊情復燃。
這小皇帝也不知怎么被馮妹妹哄的,從前他那些近臣,此時一個都不讓靠近侍疾了,連軍醫都信不過,敷藥瞧病都只信任元無憂。
元無憂給小皇帝換藥時,便說了安德王對蠱鬼塑造的安德太妃、視作親娘一事,表示自己不能為皇上親自捉妖除鬼了。
所幸小皇帝也理解,還勸她養好身體,過幾天跟自己和馮妹妹一起回鄴城。
元無憂早有預料,便順口敷衍搪塞。這位齊國主也是聰明人,沒揪著不放,還神秘兮兮的說,要給她個對蘭陵王憐香惜玉的機會。
元無憂訝然,下意識問:“他出什么事了?”
高緯瞟了眼在旁邊侍奉的表妹,讓她附耳過來,壓低了聲道:
“你自己去問他啊,追男人還用朕教?!”
“……”
于是元無憂便從火頭軍的后廚里,拿多層帶提手的食盒子,端了些大餅和葷素湯菜,直往中軍帳送去。
中軍帳門口的衛兵瞧見來人,本想阻攔,可一看來的人穿著跟自家蘭陵王一樣的甲胄,手里提著個噴香的食盒,說是送飯的,門口那幾個衛兵也沒敢阻攔,還識趣地走遠了。
元無憂一掀開門簾,闖進帳內,映入眼簾的場面卻讓她震驚錯愕。
而坐在床頭,衣襟半敞的俊美男子卻大驚失色!高長恭的傷本就沒好,又被她強剝鎧甲時掙扎到傷口崩裂,此刻他正慢吞吞地,在給自己胸口敷藥。
如今被她闖進門來,嚇了一跳。拿木勺戳藥膏往傷口摁的手,就這樣僵在半空。
元無憂可沒愣神,她趕忙把食盒往門口的高腳桌上一放,就直奔床頭的男子而去。
待元無憂走近一看,寬肩窄腰的男子居然遍體鱗傷,雖然多數都是結痂的舊傷,可是他手臂腰腹的傷口太深,暗紅的血跡像剛凝固一樣,顯然還沒長好。
她不由得心疼萬分,順手去搶他手里蘸取膏藥的木勺:
“我來吧。”
盤腿大坐的半裸男子,瞧見她伸手過來,下意識擺手躲開她,倏然瞪大了黑亮鳳眸,驚呼:“別過來!現在不是圓房的時候。”
“你以為我是來*你的?我是想給你敷藥!”
“你打出的傷,你又來敷藥?我不需要!”
沒想到高長恭居然后反勁,生她悶氣呢?
元無憂見他來不配合,索性來硬的,伸手就去搶他手里的木勺,反被他一把推開:
“別碰我!”
他這一推沒收著力,元無憂就感到整個人被甩出去了,一下就被推坐在地,摔了個屁墩兒。
元無憂愣了一下,就怒然爬起來,望著床上已經放下藥膏和木勺的俊美男子。他已經在拿雙手,去合攏自己布料暗紅的衣襟了。
高長恭那雙黑亮的鳳眸,仍然堅毅倔強,又有幾分懊惱和緊張。
“高長恭!你好大的脾氣啊!”
“你……摔到哪兒了嗎?我……”
“你真當自己是什么冰清玉潔的仙男呢?我都愿意娶你當皇后了,你個大男人還扭扭捏捏個屁啊?被女人*,你還不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