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1夜探穰縣
米擒林無奈,只能從自己那身寬大開叉的羌服袖子里,掏出個鈴鐺狀的金絲香囊,拎在指尖、遞給元無憂。
“這里面有一顆解藥香丸,佩在身上能避免被瘟疫感染,是山茶花味的。”
“謝謝啊。”
元無憂順手接過他那枚香囊,定睛一看是金絲繚繞,像鈴鐺似的有個開口,還挺新奇。
“呦,這東西稀奇,材質是真金嗎?”
米擒林斜了她一眼。“是真的。怎么你們漢人…都這么喜歡金子啊?”
元無憂擺手道,“哎,你們黨項那幫放牧的,這就不懂了吧?這要是在中原大街上,你明晃晃的戴個金飾品出來,估計沒走兩步路,就被人撞一下擼走了。”
米擒林抿了抿嘴,皺眉道,
“穰縣現在秩序森嚴,不會有扒手,放心戴出去吧。這枚山茶花香囊,是為了掩蓋你身上的血腥氣、不讓人發現,也是為了彰顯你和黨項王有關系。”
“啊?”元無憂苦著臉,忍不住道,
“為何佩戴山茶花香味,就跟你們王上有關了?他就這么喜歡山茶花香味嗎?”
“因為除了你舅舅和安德王,這地界上,就只剩我們可汗身上有這味道。”
說到這里,米擒林瞪了她一眼,
“誰知道了,我們可汗也不知什么毛病,明知道你喜歡的山茶,是情敵男狐貍最喜歡的花,他為了討好你,逼自己也喜歡山茶呢。”
“啊?他可別喜歡上情敵啊。”
“那倒不至于,倒是他殺了情敵、取而代之的幾率比較大。”
元無憂猶豫了下,還是把香囊還給他。
“這個味道太張揚了,有別的香味嗎?”
“還有玫瑰和百合的,不過…西域人喜歡玫瑰,你這樣投其所好太危險了。”
“沒事,就換玫瑰的吧。”
元無憂暗道:天助我也啊!
……
隨后,元無憂腰佩玫瑰味的金絲香囊,把烏騅馬交給米擒林托管后,便想從正門進城。
卻被門口的羌兵攔住,說里面的民眾剛治好疫病,在修習佛法呢,外人不能進,怕被外來人給里面的再度傳染。
元無憂一聽,想著里面治安挺嚴謹啊?那更得去看看了,畢竟現在各方勢力各執一詞,元無憂總要眼見為實。
可等元無憂翻墻進去一看,大半夜的,街上都沒幾個人,倒是一地燈燭和貢品黃紙,風里都飄著焚燒一半的佛經梵文。
東西街南北路上,也都是些中年婦男,一個個如同行尸走肉、魔障了一般的在虔誠的念經,一個個沿著路邊的燈籠一步一叩頭,往長街盡頭,一座新修的佛龕廟宇走去。
且這些信眾不遠處,就有一個個的羌兵監看著,在街上持刀巡邏。
元無憂躲開羌兵的視線,悄聲湊近一個拜完佛的,荊釵布裙的婦人,又極力步伐自然地從她身側追上,刻意扮乖巧,柔聲詢問:
“這位姐姐,您們剛才在拜什么佛啊?”
那位婦人循聲回頭,瞧見元無憂,瞬間目露驚訝:“拜的濕婆神和帝釋天啊,你不知道嗎?咱們的藥就是神佛給的啊。”
這名諱有些耳熟,但元無憂一時對不上號了,便扯出個窘迫的笑,“哎呀我不信佛。”
結果這婦人眼神狐疑,語氣都尖銳起來。
“你怎能連神佛都不信?不會是外來搞破壞的人吧?”
說著,這荊釵布裙的婦人,忽然警惕地,把元無憂上下打量了一番,直皺眉:
“你是誰家的妮兒,怎么穿成這樣?跟個江湖混混似的。”
元無憂訕笑著搪塞道,“我膽子小,只能穿著唬人點自保了,這衣服確實不是我的…是我在臥龍幫混江湖的大哥的。”
解釋完后,她也沒忘了正事,趕忙趁機,旁敲側擊的問這婦人:
“這幾天外面太亂,我就在家躲起來了,今天發現我家人都不見了,才出來找找。能遇見姐姐也是佛菩薩保佑,你我有緣,能不能勞煩姐姐給我說說,外面咋回事啊?”
這姑娘一口一個“佛菩薩”、“有緣”的,說到婦人心坎里了,她不再懷疑,還寬慰元無憂道:“放心吧,你那家里人沒事,應該是被叫到神殿,去侍奉佛神了。”
聞聽此言,這元無憂可放不了心。
她驚訝道,“神殿在哪兒?能帶我去嗎?”
“以前的穰縣館驛啊。現在可進不去,神殿都得是被選中的童子才能進去。”
說到這里,婦人洋洋得意道,“我那兒子就被選中了,下午剛進的神殿。”
元無憂越聽越覺瘆得慌,忍不住試探,
“你們為何大晚上拜佛啊?就沒有覺得哪里不對勁嗎?”
“沒有啊,我們穰縣從來沒這么安寧過,多虧神佛。我晚上出來啊,是神佛說他們的法力晚上最靈驗,我這不就來祈求佛菩薩保佑,讓他得神青睞呢嘛。”
“你們見過那神佛嗎?我怎么聽說,有羌兵在挑選童男童女,還吃人呢,你不知道嗎?”
婦人皺眉,“住口!羌兵那可是黨項王的神兵,黨項王可是神佛轉世的兄弟,怎么到你嘴里那么嚇人?是神佛挑選童男童女侍奉,教他們治療時疫的神力呢,你休要褻瀆神靈!”
元無憂被懟的啞口無言,趕忙擺手,
“好好好我胡說,我也是聽人說的。”
“年輕人不要聽風就是雨的!”
說著,婦人斜眼打量元無憂,嘖聲道:
“你這年紀也應該去參選童女啊,怎么沒去?難道你也成婚了?”
這話題元無憂屬實難回答,便搪塞說自己剛成親,不是童女了,是出來找夫郎的。
元無憂本來想打探穰縣情況的,沒想到這婦人都是在夸穰縣的神佛,也不知她是故意迷惑自己,還是被洗腦了。
此時天色已晚,元無憂怕看到巡邏的羌兵過來,便趕忙跟婦人分開,自己再去打探。
元無憂于是翻墻越脊,躲避巡邏的羌兵,正看到有個穿夜行衣出來的少年,剛要奔她藏匿的房梁上來,就被兩個穿白袍的羌兵抓住。
一時間少年在拼命掙扎,嘴里拿漢語喊著救命,身后那倆羌兵卻蠻力給他拿麻繩捆了,還拿羌語招喚來了其他羌兵。
隨后就有個羌兵,拿狗鏈子牽著個四肢著地的紅毛小狗娃,那家伙跟牲畜似的,滿嘴嗷嗚獸語,十分熟練地湊到少年身上聞。
見它過去,那倆羌兵還蠻力掰那少年的腿,氣得那少年嗷嗷亂叫!
而那狗娃湊到其間一聞,突然興奮地嗷嗷亂叫,四肢亂蹦。
羌兵立即拿羌語說:“是雛,帶走!”
隨后那少年就被羌兵帶走了。
元無憂都看懵了。
她腦子里一時亂的很,那幫狗娃明顯是“采生折割”,或是“造畜”的邪門歪道。光看那狗娃她就知道,西域這幫妖人雖不一定會邪術,但手段殘忍,毫無人性是肯定的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