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漫過教學樓時,陳鄰西正用紅筆在地理圖冊上勾畫季風洋流。鋼筆尖在“北印度洋冬逆夏順”的字樣旁洇出墨點,像極了她昨夜撤回消息時的心跳漏拍。
“鄰西!“馮衣雨舉著饅頭沖進教室,大喊“我來的夠早吧,嘿嘿嘿,觀星怎么樣啊,是不是特別震撼”好在周天早上教室沒有什么人,馮衣雨大喊也沒關系。
陳鄰西抬頭綻開慣常的淚渦笑,:“可有趣了,那木星特別好看,反正很神奇?!彼_保溫杯抿了口普洱茶,舌尖的澀意恰到好處地淹沒喉間的顫抖——昨夜羅森那句“比想象中更美”正在胃里灼燒。
馮衣雨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打斷了陳鄰西的回憶,眼睛亮得像發(fā)現(xiàn)新大陸:“快詳細說說!你們是不是看到那個大紅斑了?像不像草莓冰淇淋上的漩渦?”
“其實...沒有那么浪漫。”她抽出紙巾擦擦鼻涕,塑料包裝的撕拉聲格外刺耳,“風暴邊緣的氣流速度超過四百公里每小時,任何探測器靠近都會被撕碎。當然了,這是社長昨天說的,我們看不到氣流的流動?!本拖袼丝痰男奶?,正在胸腔里掀起時速四百公里的颶風,但是表面依然淡定。
馮衣雨托著腮幫子嘆氣:“你們天文社的人真沒情調。要是我啊,肯定給每顆星星都起個奶茶名——你看那個像不像珍珠奶茶里的黑糖波波?”她手指窗外飄過的積云,腕間的銀鐲撞在課桌上叮當作響。
“哎呀,差點忘了正事,你數(shù)學作業(yè)最后一道大題怎么做?我百思不得其解,輔助線到底怎么畫?。俊瘪T衣雨將測試卷拿了出來,與陳鄰西討論起數(shù)學問題。
陳鄰西搖了搖頭,把那些不該有的想法拋出腦外,拿起自動鉛筆在草圖上打了個旋:“我們之前化的輔助線都不對,應該過E點作BD的平行線...”
“??!原來是這樣!”馮衣雨一拍桌子,眼睛亮得驚人,“我怎么就沒想到呢!”她抓起筆,飛快地在自己的卷子上補上輔助線,嘴里還念叨著解題步驟。
陳鄰西看著她奮筆疾書的模樣,忍不住笑了。馮衣雨總是這樣,遇到難題時愁眉苦臉,一旦想通就興奮得像發(fā)現(xiàn)了新大陸。
“搞定!”馮衣雨滿意地合上筆蓋,伸了個懶腰,“走!我們去超市!這周我要囤夠零食,不然晚自習餓死了?!?p> 正午的烈陽把柏油路曬得發(fā)亮,陳鄰西握著遮陽傘原地轉了個圈,傘面上印著的卡通星星在水泥地投下旋轉的光斑。馮衣雨舉著電動小風扇懟在臉上,薄荷綠的裙擺被熱浪掀起漣漪:“快快快,超市冷氣要跑光了!”
玻璃門開合的瞬間,涼爽的檸檬香氛撲面而來。陳鄰西的涼鞋踩在剛打過蠟的地磚上,險些滑了個趔趄,被馮衣雨一把拽住手腕:“小心!摔壞了腦子可賠不起!”
“你能不能說話,不能說就把嘴縫了”陳鄰西捏了捏馮衣雨的手臂,笑著說到。
“哎呦,說真話你還不樂意了”
“選零食選零食”陳鄰西拿起火雞面,強勢打斷馮衣雨。
“要這個!黃瓜味薯片三連包!”馮衣雨蹦跳著撲向貨架,馬尾辮上的草莓發(fā)繩晃成虛影。陳鄰西笑著推購物車跟上,車筐里叮叮當當落進果凍和巧克力威化。陽光透過超市的落地窗斜射進來,在膨化食品包裝袋上折射出彩虹光暈。這個時候,陳鄰西已經沉浸在各種各樣的零食貨架里,仿佛昨天晚上內心糾結的是一個外人而已,無關自己。
“嘗嘗這個!”馮衣雨突然往她嘴里塞了片芒果干,甜蜜的果香在舌尖炸開。陳鄰西被酸得瞇起眼,看見貨架盡頭擺著新上市的星座餅干——天蝎座包裝上印著的尾針,和小時候的完全不同。
“發(fā)什么呆呢?”馮衣雨已經轉到飲料區(qū),正踮腳去夠最上層的蜜桃烏龍茶,“要不要買這個聯(lián)名款?瓶蓋能抽星座徽章!”
陳鄰西仰頭望著貨架,冰柜的冷氣拂過她沁汗的額角。當看到雙子座限定包裝時,指尖突然傳來幻痛——那是小學時羅森非要和她交換星座餅干,撕包裝太急被劃破的手指。她迅速抓起旁邊的原味蘇打水:“我還是喝這個?!?p> 收銀臺前的隊伍蜿蜒如貪食蛇。馮衣雨扒拉著購物車里的戰(zhàn)利品,突然神秘兮兮地湊過來:“聽說冷藏區(qū)有新出的果凍,要不要...”話沒說完就被陳鄰西拽著跑向冷飲柜,涼鞋在地面敲出輕快的踢踏聲。
玻璃柜里陳列的果凍如同縮小的宇宙,花千骨系造型的甜品在LED燈下流轉著藍紫色光暈。陳鄰西的指尖貼在冰涼的柜門上,呵出的白霧模糊了視線。馮衣雨已經興奮地招呼店員:“請給我這兩個!”
提著購物袋走出超市時,熱浪重新裹住全身。陳鄰西把果凍盒舉過頭頂,用殘余的涼意驅趕熱氣。馮衣雨正撕開星座餅干的包裝,突然驚喜地尖叫:“是天蝎座徽章!和我的星座一樣!太好了”
柏油路上蒸騰的熱浪扭曲了遠處教學樓的輪廓。陳鄰西含著蜜桃烏龍茶的吸管,看馮衣雨把徽章別在校牌鏈上。蟬鳴震耳欲聾的瞬間,她忽然希望這個被零食與陽光填滿的午后,能像超市冷柜里的果凍般永遠保鮮。
當她們路過校門口的奶茶店時,新品海報上的黑糖珍珠泛著誘人的光澤。陳鄰西只是快步走過,任由馮衣雨關于“下周再來買”的碎碎念飄散在熱風里——玻璃窗倒影中,她的笑容比烈日更晃眼,仿佛那些深夜里潰堤的心事,都不過是宇宙塵埃般微不足道。
周天的晚自習總是難熬的,老師們在辦公室里瘋狂批改作業(yè),而學生們則在教室里隨意的翻看不同科目的書,預習明天要講的內容。
陳鄰西正用熒光筆在地理圖冊上畫季風箭頭。薄荷綠的筆尖劃過印度洋,在“冬逆夏順”旁洇開一小片光暈,像給季風洋流鍍上了銀河。
“陳鄰西——”前桌男生突然轉身,手肘碰倒了馮衣雨立在桌角的卡通橡皮,“這道氣壓梯度力題...”
馮衣雨的橡皮順著課桌裂縫滾到過道,被路過的值日生一腳踢向前門。陳鄰西憋著笑抽出草稿紙,筆尖在等壓線圖上輕點:“想象你在放風箏,西北風突然變成東南風...”她手腕一轉,畫出完美的氣旋軌跡,發(fā)梢掃過紙面時帶起細小的橡皮屑。
教室后排突然爆發(fā)出壓抑的笑聲。原來是班里思維跳脫的男生正用圓珠筆給教材上的始祖鳥畫像戴眼鏡,鏡腿還是用修正液涂的銀邊。陳鄰西抬眼望去,窗外的晚霞恰好給始祖鳥鍍上金框,她趕緊低頭把笑意抿進保溫杯——普洱茶的苦味里混進了馮衣雨偷放的蜂蜜,甜得猝不及防。
“安靜!”走廊傳來教導主任的咳嗽聲,四十多顆腦袋齊刷刷埋進書堆。陳鄰西趁機把薄荷糖塞進馮衣雨手心,糖紙撕開的脆響混進此起彼伏的翻書聲里。地理老師布置的喀斯特地貌預習作業(yè)攤在桌角,被她折了個立體的溶洞模型當書立。
當學習委員抱著作業(yè)本溜進來時,教室瞬間化作歡樂的蜂巢。陳鄰西拿著測試卷左右觀看,“A+”的紅字旁畫著個笑臉,數(shù)學老師竟然用粉色熒光筆簽了個花體“加油”。突然間滿滿的成就感是怎么回事?陳鄰西美滋滋的想著。
“看這個!”馮衣雨突然轉過身戳她手肘,地理書上躺著一包跳跳糖,另一包已經進入了馮衣雨口中,“我從同桌那里順的...”話音未落,糖果在舌尖炸開的噼啪聲讓她瞪圓眼睛,捂著嘴不敢笑出聲。陳鄰西看著好友鼓成倉鼠的臉頰,臉都要憋出來內傷了。
窗外的藍花楹沙沙作響,把暮色篩成細碎的光斑。陳鄰西的自動鉛筆在錯題本上跳起圓舞曲,三角函數(shù)和季風洋流在頁腳廝打,最后被碳素筆劃了道楚河漢界。
放學鈴撕開夜幕時,陳鄰西的書桌上已經擺滿標注各色便簽的課本。馮衣雨正把星座餅干碎渣倒進掌心,突然驚呼:“我又吃到天蝎座徽章了!”銀色徽章在燈光下晃過流星般的軌跡,陳鄰西望著好友手舞足蹈的背影,忽然覺得那些解不開的數(shù)學題、背不完的地理術語,都成了星空拼圖里可愛的碎片。
回到宿舍后,陳鄰西匆匆洗漱就睡下了,今天逛了一天的超市,實在是沒什么力氣了。
上午第四節(jié)課的下課鈴聲響到第二遍,陳鄰西的政治課本化滿了大大小小的橫線,窗外的香樟樹影斜斜切過課桌,將她剛整理的政治筆記染成斑駁的翡翠色。
“充分發(fā)揮市場在資源配置的決定性作用...”她輕聲默誦,鋼筆尖無意識地在草稿紙上戳出星群似的小點。前桌男生轉身借橡皮時帶起的風,恰好掀開她夾在《鄉(xiāng)土中國》里的演算紙——上面列著第三節(jié)課未解開的三角函數(shù)題。
“這題輔助線要作雙垂線?!瘪T衣雨叼著草莓牛奶的吸管探頭,發(fā)梢掃過陳鄰西的頸側。打斷了陳鄰西的碎碎念,她指尖的葡萄味護手霜在紙面暈開淡紫痕跡,像給幾何圖形系上絲帶。
陳鄰西搶過鉛筆:“不對!應該過E點作拋物線的對稱軸!”筆尖劃破紙面的沙沙聲里,她恍惚看見初三那年羅森教她畫輔助線時顫抖的手腕。但此刻陽光正好掠過馮衣雨的栗色發(fā)尾,將那點回憶蒸發(fā)成窗臺上的露珠。
下午歷史課上,當講到茶馬古道時,陳鄰西的課本已經爬滿蛛網般的批注。她給“滇藏線“標上紅色星號,又在“普洱“旁畫了片茶葉,突然被馮衣雨塞來的紙條打斷:「放學接著啃函數(shù)?」
歷史老師敲著黑板強調馬幫文化的重要性,陳鄰西在紙條背面速寫茶馬古道地圖,標出九個補給站坐標。馮衣雨接過后眨眨眼,添了只啃數(shù)學書的卡通馬駒。
夕陽把自習室的玻璃窗熔成金箔,陳鄰西咬著皮筋扎起散發(fā)。面前的《五三》攤開在立體幾何章節(jié),馮衣雨正用涂改液在桌面上畫三維坐標系。
“你看這個圓錐體...”陳鄰西突然抓起草稿紙,將奶茶杯倒扣在桌面,“假設這是青藏高原的地形剖面...”她沾著奶茶漬的指尖劃過杯壁,水珠蜿蜒出等高線的紋路。
馮衣雨愣了兩秒,突然抽出吸管當教鞭:“那季風就是從這個斜面爬升!”
“偏題了偏題了”馮衣雨將目光移回測試卷。
“好啦好啦,突然間靈感乍現(xiàn),繼續(xù)繼續(xù)”
兩人笑作一團時,陳鄰西瞥見手機屏幕亮起——張存的短信縮在通知欄里,像片未化的雪。她將手機倒扣進書包深處,繼續(xù)研究拋物面。張存這星期居然沒交手機,實在少見,但是自己也沒有交啊,哈哈哈,果然是好閨蜜,待會再看看她說了什么,作業(yè)最重要。
周四下午,陳鄰西站在走廊啃菠蘿包,糖霜落在文科重點班的紅榜上。馮衣雨突然從身后撲來,帶著薄荷牙膏的氣息:“快看!班長地理卷的喀斯特大題被當范文了!不愧是班長,這么厲害!”
周五的教室里,陳鄰西在《國家地理》里夾帶數(shù)學錯題集。當馮衣雨用美工刀把橡皮切成正方體時,她正往世界地圖上貼便利貼:
“熱帶季風氣候...”
“亞熱帶季風氣候...”
“寒帶氣候...”
夕陽斜照進來,將便利貼投影成滿墻的蝴蝶。陳鄰西突然發(fā)現(xiàn),當所有心事都化作解題步驟,連圓錐曲線都透出大理巖的紋路美。馮衣雨把切壞的橡皮拋過來,正中她畫滿星標的東經103°——那里本該藏著某個少年的坐標,此刻卻穩(wěn)穩(wěn)接住了一枚歪斜的拋物線。
果然夜晚情緒最容易失控,自己過得也很好,自己也沒有很喜歡羅森吧,不太理解那天晚上的自己。陳鄰西看著拋物線,心里止不住的想著。
與此同時,一周前...
羅森的手指在望遠鏡調焦輪上微微發(fā)抖。木星表面的紅斑在目鏡中旋轉成漩渦,像極了他此刻絞緊的心臟。小區(qū)樓頂?shù)姆e水倒映著支離破碎的霓虹。羅森裹著毛毯蜷在望遠鏡旁,鏡頭蓋結滿水珠。
凌晨03:15的草稿本
木星自轉周期:9小時55分
陳鄰西撤回消息的時間:7秒
手機屏的冷光照亮他下巴新冒的胡茬,那條「我看到了木星」的短信正在對話框里發(fā)燙。
回憶閃回:初三畢業(yè)典禮那晚,父親把望遠鏡遞給他時曾說:“星空不會拒絕任何凝視它的人。”可陳鄰西的眼神比木星風暴更令他暈眩。有時候覺得自己像失敗的置換反應——明明最先遇見她,卻要被后來者取代。張存說她在文科班如魚得水,新剪的劉海蓋住了那道月牙疤,那是陳鄰西在小學四年級時,從樓梯摔下來磕破的額角,小小的她被調皮的小男生嘲笑了好久。真好,她終于不再為童年的疤痕自卑,卻永遠不知道有個男孩的手機相冊里,至今存著那張她戴帽子參加朗誦比賽的照片。
周一,物理老師講解磁感線時,粉筆灰簌簌落在地板上。羅森忽然走神——陳鄰西總愛在重點句旁畫小星星,她的地理筆記邊緣常蜷縮著卡通彗星。羅森提著筆,無意識地在稿紙亂畫,等回過神時,已勾勒出文筆塔的輪廓。
周三化學實驗室里,濃鹽酸的氣味刺得鼻腔發(fā)酸。羅森盯著沸騰的坩堝,突然想起陳鄰西與何曉描述溶洞時的比喻:“鐘乳石是大地凝固的眼淚。”他手一抖,過量碳酸鈣讓溶液劇烈噴濺,白大褂染上淡黃污漬,像她從校門出來時沾在校服上的芒果汁。
“你最近總心不在焉。”搭檔擦拭著濺硫磺的護目鏡,“聽說附中的天文社..”
“下周要交的物理實驗項目選題定了嗎?”羅森突兀地打斷,并不想繼續(xù)這個話題。
濃鹽酸的刺鼻氣味在通風櫥里翻涌,羅森盯著分液漏斗里逐漸分層的溶液。上層乙醚泛著詭異的藍光,像極了陳鄰西那晚在文筆塔看木星時,眼底閃爍的星芒。
“把溫度控制在60℃?!被瘜W老師敲了敲恒溫水浴鍋。羅森甩了甩頭,重新將思緒放回實驗。
離心機嗡嗡作響,羅森透過護目鏡看試管里的白色沉淀。當碳酸鈣顆粒在溶液中緩緩沉降時,他突然想起陳鄰西給何曉描述溶洞形成時的模樣:她捏著粉筆在黑板上畫鐘乳石,粉塵落在睫毛上像落了雪。試管里的沉淀物正在緩慢聚集,像這些年羅森胸腔里堆積的、未敢寄出的三百二十七條草稿短信。
周五時,化學老師正在向學生們一步步展示過飽和溶液和晶體生長的化學實驗。過飽和溶液在玻棒輕觸下瘋狂析出晶體,羅森看著冰醋酸鈉在燒杯里生長成結晶,突然明白陳鄰西為何癡迷喀斯特地貌——這些瞬間凝固的動態(tài)美,確實比任何數(shù)學公式都攝人心魄。
而晚上,當羅森回到家時,他摸出藏在儲物柜的天文望遠鏡。月光在鏡筒鍍上銀邊,木星如約懸在東南天際。羅森調焦時忽然微笑——陳鄰西此刻或許正指著同一片星空,給她新交的朋友講大紅斑風暴。
周六晚上,手機在口袋震動,何曉發(fā)來陳鄰西月考成績:〔總分497,班級第34,年級也第34〕。
羅森隔著手套點開照片,由衷的為陳鄰西祝福:〔進步好大,真厲害,看來放棄化學生物也能混得很好「開心」〕
何曉驕傲道:〔天才的朋友能是一般人嗎?不,天才的朋友也是天才!〕
〔嗯,你也很厲害〕羅森贊同道。看來自己真的要多努力了。
周一清晨的物理課,粉筆灰在陽光里打著旋落下,“這個位移公式要特別注意單位換算。”物理老師敲了敲黑板。羅森低頭看了眼自己整理的錯題本,每道題后面都用紅筆標注著“CX”——這是他寒假時,借著與何曉討論數(shù)學作業(yè),從陳鄰西的地理筆記學來的標記法,她說重要知識點要像喀斯特溶洞里的鐘乳石那樣突出。
下午的化學實驗室里,當試管里的銅離子溶液由藍轉綠時,羅森想起陳鄰西描述的洱海變色現(xiàn)象。他小心記錄著反應時間,突然發(fā)現(xiàn)實驗報告上的字跡越來越像她的風格——那個總把“氧”字最后一筆拉長的習慣,不知何時也出現(xiàn)在他的筆尖?!坝涗浐芤?guī)范?!被瘜W老師拍了拍他肩膀。
周四下午,三角函數(shù)題卷到第三頁時,羅森在草稿紙上畫了個極坐標系。ρ=2sinθ的圖形綻開成四瓣玫瑰,讓他想起陳鄰西扎頭發(fā)的星云發(fā)繩。筆尖無意識地在旁邊寫下“文筆塔”,又迅速用對數(shù)函數(shù)覆蓋掉這三個字。
“最后大題用到了余弦定理?!睌?shù)學課代表發(fā)卷子時小聲討論。羅森突然意識到,自己已經能一眼看出陳鄰西錯題本上的知識點出處——那些被她畫滿問號的立體幾何題,曾被何曉拿來向自己炫耀陳鄰西如何的努力,如何的上進。現(xiàn)在他閉著眼都能建出坐標系。
《五三》翻到函數(shù)章節(jié)時,窗外的藍花楹飄到桌上。羅森撿起花瓣對著陽光看了看,花瓣的走向像極了陳鄰西上周在朋友圈曬的“地理筆記思維導圖”。他摸出手機想點贊,又鎖屏放回口袋,轉而給何曉發(fā)了條消息:“鄰西最近過得怎么樣?”
(手機震動)
何曉:「非常好,上課認真,作業(yè)認真,努力得不得了」
羅森看著屏幕笑了笑,繼續(xù)在錯題本上寫:“CX式總結:對數(shù)函數(shù)要特別注意定義域”
夜晚的操場路燈下,羅森背完最后一個化學方程式。汗水順著下巴滴在單詞本上,暈開了“perseverance”的字跡——這是陳鄰西的座右銘,聽何曉說她把單詞用熒光筆寫在每本教材的扉頁。
仰頭時看見月亮正好行至天頂,他想起生物課本上的話:人體細胞每七年就會全部更新一次。但有些東西永遠不會代謝掉,比如寒假他教她畫輔助線時留在作業(yè)本上的橡皮屑,比如每次路過兩校之間的公交站,心臟還是會多跳半拍的條件反射。
繼附中月考之后,一中也迎來了月考。
月考成績單
物理:72→89
化學:88→91
數(shù)學:78→93
想分享喜悅的第一個人選:始終未變
路燈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像條無限接近卻永不相交的漸近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