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莫的眉毛瞬間揚了起來，鋼筆尖在分鏡表上頓出個墨點：“好主意！那我們現(xiàn)在就去試音棚，把‘虛實轉(zhuǎn)換’和齒間音結(jié)合著來。我讓音效組同步調(diào)整混響參數(shù)，順便把環(huán)境音的底噪再降兩分貝。”

　　一群人進到錄音棚，推開門時，暖黃的工作燈恰好亮起。言六哲徑直走向麥克風架，指尖拂過防噴網(wǎng)的金屬網(wǎng)面，宋聞幫忙調(diào)式好了設(shè)備，一切準備就緒。

　　“來，先過第一句。”老莫按下錄音鍵，“記住，情緒要從壓抑慢慢鋪陳開，別一下子崩出來。”

　　言六哲喉結(jié)微動，對著麥克風輕咳兩聲清嗓。混響里傳來電流的嗡鳴，像極了胸腔里悶著的那團火。他垂眸盯著臺本，正在把自己代入角色。

　　臺詞簡短，卻要配出積怨的爆發(fā)，這很考驗配音功底。

　　“預備——”老莫的聲音從監(jiān)聽耳機里傳來。

　　言六哲醞釀著，喉結(jié)滾動著吞下最后一絲緊張。當他再開口時，聲線低得像浸在冰水里。

　　他閉眼深吸，喉間突然發(fā)出一聲滯澀的輕笑。那笑聲像裹著珊瑚礁的碎碴，在混響中炸開時，連控制臺的電平表都猛地跳了半格。

　　——空氣在這一刻凝固。

　　“咔！”老莫猛地站起來，椅子在地板上劃出刺耳的聲響，“情緒對了，但笑尾收得太急。你聽——”他快速倒回錄音，音箱里迸出的輕笑在第三拍突然掐斷，像被人攥住了喉嚨，“這里得讓笑聲碎成氣音，就像……”

　　他抓起桌上的玻璃杯晃了晃，冰塊碰撞聲清脆，“像玻璃碴掉進雨里，得帶著往下沉的重量。”

　　他轉(zhuǎn)頭看向操作臺，“小宋，把混響參數(shù)調(diào)高一格，加個雨聲底噪。咱們再來一遍哈！記住要把呼吸節(jié)奏打散，試著在笑里藏兩句無聲的哽咽。”

　　隔音棚里，言六哲深吸一口氣，喉間先滾過一聲若有若無的顫音，當他重新開口時，笑聲里裹著鐵銹味的嗚咽，仿佛帶著鐵銹味的嘆息。

　　當“鮫人淚是珍珠”的尾音消散在混響里時，面具落地的脆響混著水紋殘響，在封閉的聲場里炸開一道凌厲的裂痕。

　　唐云眾人聽到這里，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絕……很絕啊！

　　“yes——過了！”老莫重重按下保存鍵，有些激動地開口。

　　與此同時，東江路上，蘇柔三人坐在白色轎車里，晨光斜斜照進車窗，在她發(fā)梢鍍了層金邊。

　　沈藝：“老實說，你這次來能待幾天？”

　　闞妤婉吸了一口豆奶，一臉嚴肅地回道：“晚上就回去了。”

　　聽到這里，沈藝激動得猛踩一腳剎車，車子順勢在公路邊停下，氣氛一度陷入沉默。

　　蘇柔在一旁看的一懵，剛才那一腳可把她的頭發(fā)都整亂了。就在她抬手撥弄發(fā)絲的間隙，又聽見闞妤婉悠悠補了句：“唉喲，騙你們的。”

　　“闞！妤！婉！”沈藝脖頸青筋暴起，后視鏡里的她泛紅的眼尾像只炸毛的貓，“大周末六點把人薅起來，就為聽你講冷笑話？”

　　闞妤婉意識到了不對勁，趕忙哄：“錯了錯了，我這次來啊，可以呆很久呢。”

　　蘇柔睜大眼眸，一臉認真：“真的？”

　　闞妤婉做了個滑稽的嘴臉，顫聲道：“必須的！有你們兩個陪我，我哪還舍得走啊，是不是?????”

　　沈藝“哼”了聲，重新發(fā)動車子，嘴角卻壓不住上揚的弧度。

　　闞妤婉把豆奶盒捏得咔咔響，忽然將臉貼向車窗。晨霧在玻璃上凝成水珠，她指尖劃過時拉出歪歪扭扭的軌跡：“看啊，江對岸的合歡花開了。”

　　蘇柔順著她的指向望去，淡粉色花霧籠罩著河堤，風過時簌簌飄落，有幾瓣甚至掠過車窗。記憶突然閃回高中，同樣的清晨，同樣是天氣，不同的地點，闞妤婉和蘇柔也是跑到一座大橋上，看了江邊綻放的合歡。

　　那時候的時光，是多么的美好啊！

　　“其實吧，這次能待這么久……”闞妤婉轉(zhuǎn)回身，她晃了晃手機，屏幕上赫然是《鶴歸南山》漫改廣播劇的宣傳海報，指尖在畫面上描摹著主角鶴發(fā)道袍的輪廓，說道：“是因為，我的漫畫要被改編成廣播劇啦！”

　　闞妤婉尾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雀躍，“下周就要進棚錄第一期，導演說讓我去現(xiàn)場監(jiān)修分鏡。聽說配音老師特意研究了三個月的道家禮儀，連劇中古琴配樂都是按原著琴譜復原的。”

　　話音未落，她突然從帆布包里抽出幾張燙金邀請函，邊角還印著漫畫里的水墨云紋：“喏，特意給你們留的探班券！知道嗎，給男主配音的竟然是夜涼詞！就是那個拿過金聲獎的CV，我追他廣播劇三年了……”

　　說到激動處，她耳尖泛起薄紅，手機屏保不知何時換成了劇組殺青宴合照，夜涼詞握著麥克風的側(cè)影，恰好與她畫筆下的江湖客重疊成一片光影。

　　“下周要去錄音棚探班？”蘇柔問。

　　“對呀，聽說主役老師為了找‘仙人謫世’的疏離感，還在道觀閉關(guān)了半個月，就是為了帶入角色。”

　　沈藝握著方向盤的手一抖：“就是那個大名鼎鼎的聲線俠？”

　　闞妤重重地點頭，眼睛亮得像是藏了兩簇小火焰：“可不就是他！圈里人都說夜涼詞的聲音能‘聲入人心’，這次為了貼合我筆下清逸出塵的道長，連呼吸節(jié)奏都要重新設(shè)計呢。”

　　她翻出手機里收藏的花絮音頻，剛點開便傳來低沉而清冷的試音片段，尾音處似有山風掠過松濤的回響。

　　旁邊的蘇柔突然湊近，手指戳著手機屏幕驚呼：“這側(cè)臉線條也太絕了！你說有沒有可能，夜涼詞本人就是照著你漫畫男主的顏值長的？”

　　這話讓闞妤耳根徹底燒紅，她慌亂地關(guān)掉音頻，卻不小心劃開了相冊里私藏的角色人設(shè)圖——那張傾注心血繪制的男主手稿，此刻正與夜涼詞的宣傳照并排放置，眉眼間的相似程度令人咂舌。

　　沈藝突然踩了腳剎車，好在是紅燈路口。她扭過半個身子，鏡片后的眼睛閃著八卦的光：“我聽說聲線俠接戲超挑剔的，怎么會突然選中《鶴歸南山》？該不會是……”

　　話未說完，闞妤婉已經(jīng)抱起雙手，目光游離在車窗外，小聲嘟囔：“大概是內(nèi)容打動他了吧……”

　　綠燈亮起的瞬間，車內(nèi)導航突然響起夜涼詞為某APP錄制的提示音。

　　三人先是一愣，隨即爆發(fā)出此起彼伏的尖叫，闞妤婉更是把臉埋進抱枕，悶聲說：“完了完了，下周探班我肯定會緊張到說不出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