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打了個哈欠，正想躺下再瞇一會兒，身后忽然響起一陣敲鑼聲。
“還想睡懶覺！趕緊起床！馬上開張了。”
沒等反應過來，姨娘的叫喊聲緊隨其后。我被嚇得打了個冷顫，頓時困意全無。回頭望去，她站在離床角半尺的地方一手提著銅鑼，一手攥著根木杵。相視片刻，她抿起笑臉，兩只眼睛瞇成縫。
“你……你干嘛！嚇死我了！你剛剛就在旁邊？”
“那可不，小瘋丫頭。”
說話間她把杵放到床上，伸出食指戳了戳我的腦門。
“夢見抓兔子了？看你笑得美的。”
說完，她目光移向地面，拾起掉在床旁的肚兜。
“沒有，不是兔子。我夢到我成了一代女……”
“咳咳！”
她直起腰和我對視，我立馬抿緊嘴巴。這話我說過很多次，小時候每次這樣說她都要數落我一番，順便再打我一棍。屋內悄無聲息，我擠出絲笑臉。她移開目光胸膛緩緩沉下，揚起手將肚兜扔到我臉上。
“瞧你這瘋勁兒，不改了哪個男人敢要你！”
“切，巴不得呢！”
我移開目光看向窗外，遠處的小溪水聲淙淙，幾棵柳樹分散在河畔搖曳著枝條。
隔了片刻，背后傳來一聲長嘆。
“試試我給你新買的衣服。”
話音剛落，一陣腳步聲飄向屋外。我回過頭的瞬間她按住門框拉開一條縫隙，隨后走出去吧嗒一聲閉住。
你還別說，姨娘的眼光就是好，像我平日里穿的裙子都是她挑的布料，親自吩咐裁縫做的款式，每次我穿出去都能招來一大群人圍觀。
我穿上裙子走出房間，走廊里的紅木地板打掃得一塵不染。從樓梯間向下望去，大堂里姨娘在柜臺后算賬，三個黑袍男人面朝她站在前面。腳尖點中木板，打鼓般的砰砰聲在四周回響。下到一半，余光瞥到姨娘斜著眼睛看我。為首的男人留著一圈大胡子，另外兩個蒙著面跟在他身后。不多時我走進大堂，大胡子男人的目光移到我身上。
“呦，這偏僻小鎮還有這么水靈的姑娘？”
“嘿嘿，這是我妹妹的寶貝閨女。”姨姨笑了笑。
“雪雁，有啥事你就先去忙吧。”
她看向我，揚起胳膊朝門外擺了擺手。
“哦。”
我系緊腰繩往過走。為首的黑袍男盯著我一眨不眨，邁出幾步后我心里開始發毛，咽了口水看向地面。離他還差半尺時他橫起胳膊攔住我。
“方才你姨娘叫你雪雁，敢問姑娘貴姓？”
四周寂靜無聲，我朝他擠出絲笑臉。
“我姓陳。”
“陳。”
他點點頭摸起下巴。
“名好，姓也好，姑娘姿色出塵，不錯。”
“我……謝謝。”
姨姨笑出兩排牙齒攔在我前面，胸前合十深彎下腰。
“哎呦！謝謝貴客，您先上樓！”
他手背抵住姨娘胳膊將她推到一邊，從腰間解下一個圓鼓鼓的錦囊遞到我身前。
“這樣，姑娘，我這里有十兩銀子，煩請置備三件衣物和武器。”
“武……武器？”我皺起眉看他。
“沒問題，沒問題！”
姨姨直起身接過他手里的錦囊，緊接著扭頭和我正臉相對。她眉心擰成一團，兩顆眼珠瞟向朝大門外。
“貴客還需要什么？”
我移開目光和那男人對視。
“還要一條油浸過的麻繩。”
話音剛落，姨娘肩膀一抽，扭頭看向他。
“敢問貴客……”
“余下的銀子姑娘拿去花吧。”
僅過了一瞬，姨娘笑出幾聲，彎下腰朝他拜了拜。
“好嘞！您吩咐的事一定辦妥！客房在二樓左手，兩間都空著，三位隨便請。”
大堂里回蕩著她的話音，那三人邁開腳從我身旁擦過。我和姨娘目送他們走上樓梯，為首的男人獨自進了一間客房，他手下推開隔壁房門，跨進屋里吧嗒一聲關住。
四周寂靜無聲，她呼出口長氣，緩緩將錦囊遞到我胸前。
“去辦吧？”
我看了眼錦囊，移回目光和她對視。
“剛剛怎么了？”
“這三個人怪怪的，我讓你回去你怎么不回！下次看著點眼色！”
她豎起右掌擋住嘴巴，湊到我耳邊小聲嘀咕，說完手肘頂了頂我。
“哦。”
我點了點頭，抿嘴一笑。
走出大門，輕柔的晨風拂過脖頸。天空蔚藍，一望無垠，大太陽坐在東邊的山頭上，給腳下的青石板，遠處的房瓦灑下點點金輝。不遠處的小溪旁幾個小孩子正圍著一顆柳樹打鬧，流水潺潺，孩子們的嬉鬧聲此起彼落。旺財嬸和來福嬸坐在溪邊的石頭上洗衣服。遠遠望見她們揚起胳膊朝我招手。
“嬸兒上午好呀~”
我喊過一聲，邁開腿往過走。微風徐徐，鬢角的發絲飄搖起舞。離她們還差幾步遠，旺財嬸睜大兩只眼睛上下打量我。
“哎呀！雪雁今天真漂亮，會打扮了？有看上的小伙兒沒？”
我擠出笑臉，搖搖頭。
“嬸嬸您別取笑我了，我不著急呢。”
剛說完，一旁的來福嬸放下手里的木棍，朝我遞來目光。
“怎么能不急呢？都十六七歲的大姑娘了，該考慮自己的終身大事了，我們家二壯你看咋樣？”
“那個，我一直把二壯當哥哥。對了，我還得給客人置辦東西，嬸兒你們聊，我先走啦。”
“哎？這么不待見我們？這丫頭……”
我俯首合十，頭也不回地朝集市走去，留下她們兩個在后面自說自話。
早上的集市挺熱鬧的，三五成群的行人來來往往，一丈寬的過道旁擺著些豬肉攤、醬油攤、遠處還有兩個耍雜技的，旁邊圍了一圈路人，雜七雜八的叫賣聲此起彼伏。瑩瑩在路口擺攤賣水果，紫鵑坐在小木凳上幫她吆喝，見我過來，瑩瑩笑出兩排牙齒朝我招手。
“哇！雪雁姐好漂亮！”
說著她在一堆半青不黃的橘子里挑了一個最黃的遞給我。
“我看吶不一定，雪雁從小想當大俠，我從來沒見她這么愛打扮，估計這身衣服又是姨姨幫她置辦的。”
紫鵑彎起嘴角，黑溜溜的眼珠望著我紋絲不動。
“噗，還是你了解我，我今天來得給客人置辦些東西。”
“多嗎？”
“挺多的。”
“嗯？你們在聊啥呀？”
身旁傳來二壯的話音，我循聲望去，他正啃著一顆蘋果朝我走來。余光瞟到紫鵑白了他一眼。
“我們在聊雪雁今天好漂亮，不知道能迷倒多少男人。”
二壯看了眼她，扭頭貼到我臉前一眨不眨。我咽了口水后仰身子，他閉上眼一擺手，目光移向紫鵑。
“我瞅著就那樣，起碼迷不倒我，雪雁一貫是個小潑……”
“你……”
“閉嘴！”
瑩瑩皺緊雙眉，朝他瞪出兩顆大圓眼。僅過了片刻，她看向我笑出兩顆門牙，兩手捧起我的臉頰搓個不停。
“那是對你，我們家雪雁從小對我們可好了，每次我倆被你們欺負，雪雁都能揍得你們灰頭土臉。”
我低下頭噗嗤一笑，她和紫鵑跟著笑出聲來。余光瞥到二壯在看我，他緩緩抬起兩條胳膊，叉在胸前白了我們一眼。
“我跟你們講，我最近在那座仙山上遇到仙女……”
瑩瑩咳嗽了幾聲將他打斷。
“得了吧，一天天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對了二壯，雪雁今天要給客人置辦東西，而且挺多的，她拿不了，你可以先去幫她提貨嗎？我倆待會兒忙完就去。”
“得嘞！既然兩位姑娘開了尊口，再加上雪雁大俠的神威，小的哪敢不聽？”
他咬了口蘋果，把核扔到排水溝，接著兩手抱拳朝我們作下一個深揖。
“別貧了，走吧！”
有這些朋友幫忙，東西置辦得倒也快。待下午時分，我們已將貨物送到客人手中。本想留他們吃飯，但他們借口生意忙就先回去了，那只好下次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