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想起曦瑤剛來美國時的情景。

　　那時他正值事業(yè)上升期，忙得連軸轉，幾乎忽略了曦瑤的存在。

　　直到得知曦瑤最近頻繁逃課，甚至昨晚還去了酒吧，墨玦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那晚他想了整整一夜，第二天破天荒地提前下了班，趕去接她。

　　他在學校門口等了很久，直到校門快關的時候，才見曦瑤慢悠悠地走了出來。

　　她看起來心情不太好。

　　墨玦將車停在一棵樹下，深秋的風吹落幾片金黃的葉子，緩緩飄落在他肩上。

　　他穿著簡單的白色T恤，手腕搭著一件西裝外套，站在車前靜靜等她。

　　看到曦瑤走近，墨玦走上前，接過她手中的書包。

　　剛提起時，他下意識一頓——書包意外地輕。他偏頭看了她一眼，卻只見曦瑤紅著臉低頭快步鉆進副駕駛。

　　“你怎么來了？”她語氣有些局促。

　　墨玦把書包和外套隨手放到后座，淡聲提醒：“安全帶。”

　　“哦。”她低聲應了一句，動作有些慌亂地拉過安全帶。

　　曦瑤看了眼車窗外的街景，眉頭微蹙。她雖然不擅長認路，但回家的方向她再熟悉不過，步行也不過十分鐘而已。可眼下這條路，顯然不是回家的方向。

　　她心里頓時有些不安，回想起這兩天自己做的“荒唐事”，突然涌出一個荒謬的念頭。

　　她正猶豫著開口：“你……”

　　墨玦卻不緊不慢地說道：“先去實驗室。”

　　“哦……好。”

　　曦瑤輕輕應了一聲，心底的疑慮雖然沒散，但還是順從地沒有多問。

　　這還是她第一次去墨玦的實驗室，可這趟車程，卻足足開了一個半小時。

　　途中，她悄悄偏頭看了他一眼。

　　墨玦向來寡言冷淡，氣場強得讓人不敢輕易靠近，曦瑤也一直不敢多說話，生怕惹他不快。

　　可就在車子停在紅燈前時，他一手握著方向盤，另一只手卻忽然從中控臺拿出一塊巧克力，遞到了她面前。

　　曦瑤怔了怔，隨后輕聲道了謝，接過巧克力，沒有再說什么。

　　抵達實驗室時，屋內(nèi)還聚著不少人。讓曦瑤有些意外的是，眾人對她的到來并不顯得驚訝，紛紛主動打招呼，笑容自然，熱情而得體。

　　曦瑤微微一怔，眨了眨眼看向墨玦，眼中帶著幾分疑惑與遲疑。

　　墨玦注意到了她的局促和緊張，便耐心地一一為她介紹實驗室里的成員——有他讀博時的師兄師姐，也有現(xiàn)在的師弟師妹。

　　可一下子要記住十幾張陌生的面孔與名字，她有些吃力地應著。

　　墨玦見她神色倦怠，也沒再多說，只做了個簡單介紹便把她帶進了自己單獨使用的辦公室。

　　房間不大，卻被書堆得滿滿當當，幾乎沒有落腳的空隙。兩張背靠背的書桌分列左右，一側堆疊著厚厚的書籍與資料，文獻分類整齊，卻依舊顯得逼仄；另一側同樣書本成堆，三臺電腦并排擺放，屏幕依次亮著，散發(fā)著微弱的藍光，設備靜靜運轉著。

　　他拉開一張椅子，低頭看了她一眼，語氣溫和：“這是我同門的師姐和師妹推薦的。”頓了頓，他的聲音更低了些，“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歡……你不用勉強。”

　　曦瑤低頭打開袋子看了一眼，里頭裝得滿滿當當，甜點、干果、果凍、軟糖，各種款式應有盡有。可她不怎么愛吃零食，略微猶豫了一下，找了個溫和的借口：“我……不太喜歡甜的。”墨玦聽完，眼底閃過一絲細微的失落，卻沒有多說，只是點了點頭：“那……下次我?guī)阋黄鹑ベI。”

　　他垂眸看了眼手腕上的手表，語氣一如既往的平穩(wěn)克制：“離吃飯還有一會兒。”停頓了片刻，他側頭看向她，聲音低緩溫和：“你要不要先休息一下？”曦瑤沒有作聲，只是抱著書包站在那里，目光游移，像在思索什么。墨玦見狀沒有多說，轉身走向書架。不一會兒，他重新回來，懷里多了一摞書。

　　“這些是我同門的師姐師妹推薦的。”他的語氣一如既往平靜，“不知道你是否感興趣。”

　　曦瑤低頭掃了一眼，那些并不是厚重枯燥的英文教材，而是幾本中文版的課外讀物，封面柔和，甚至還配有一些精致的插畫，看得出來是認真挑選過的。

　　她的心卻并未落在書上，而是漸漸飄遠了，飄向了坐在一旁的男人。

　　他戴著一副金絲邊眼鏡，眉眼沉靜溫和，偶爾低頭時，光影打在側臉上，有種不動聲色的溫柔。曦瑤選擇跟他出國，除了他長得帥，更因為他看她的眼神，和哥哥有幾分相似。

　　那樣的眼神，像是她在這個世界上最后一塊可以安心依靠的地方。

　　墨玦挑的那幾本課外書內(nèi)容有趣，插畫也精致，曦瑤本是隨意翻翻，卻不知不覺靠在椅背上睡著了。醒來時，身上多了一件熟悉的外套，帶著淡淡的皂香和陽光的味道。

　　她環(huán)顧四周，只見墨玦正站在實驗室外的過道上，手里拿著一疊厚厚的A4打印稿，正在和兩位同門講解什么。他一邊說，一邊用筆在紙上比劃著，神情認真。那兩個師弟時不時點頭應聲，嘴里一口一個“師兄”。

　　等到他講完回來，看到曦瑤已經(jīng)醒了，正穿著他的外套，安靜地坐在椅子上翻看那本他挑的課外書。墨玦嘴角揚起一絲柔和的笑意，輕聲道：“我們先去吃飯吧。”

　　不知為何，曦瑤總覺得他對自己的態(tài)度好像變了很多，語氣溫柔了不少。她暗想，或許是因為他們組剛解決了什么棘手的問題吧。

　　他們一起去了學校餐廳，在人不多的角落吃了晚飯，飯后又回到實驗室，一直待到晚上九點才回家。

　　一進家門，曦瑤就提著書包小跑上樓。今天算是僥幸躲過了學習，但她怕明天墨玦又突然來接她去實驗室，便打開衣柜，把里面那套幾乎沒動過的書拿了出來——書頁干凈，甚至連名字都沒寫。

　　為了讓它們看起來“用了很久”的樣子，她特意把每一本都握了幾下，還用指甲輕輕刮了幾頁，弄出點“痕跡”。

　　正忙著“偽裝”，門外忽然響起一聲輕響。

　　曦瑤嚇了一跳，趕緊把書胡亂塞進書包，手忙腳亂地去開門。

　　門外站著墨玦，他手里拿著一個嶄新的保溫杯，杯身銀亮，杯蓋上刻著一行精致的小字：X.Y.

　　“這個杯子你先用著。”他語氣淡淡，卻很自然地把杯子遞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