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氣陰沉，雨淅淅瀝瀝地下個不停。

　　曦瑤和時星野一同前往教堂。因為天氣緣故，教堂里的人比往常少了許多，只有幾縷黯淡的光透過彩色玻璃，斜斜地灑在古老的石墻上，為整座教堂添了幾分冷清與莊重。

　　時星野情緒有些低落，顯得興致懨懨。曦瑤讓他打著傘先行離開。

　　教堂這時來了幾個人，他們虔誠的坐在那里禱告。曦瑤在教堂里緩緩踱步，最后在靠近后排的長椅上停下。這時，一位牧師走了過來，她站起身與他低聲交談幾句。牧師點點頭，領她穿過一扇偏門，去了教堂深處的一個房間。

　　大約半個小時后，曦瑤才出來，手里多了一份文件。

　　她佇立在長椅旁，耳邊隱約傳來雨聲，自厚重的石墻之外滲入。

　　這幾天，心里一直不踏實，唯有這個時候，才會安下心來。倦意漸漸來襲，不知不覺間，她便倚著長椅，沉沉睡去。

　　醒來時，教堂里依舊靜謐。她本想起身，卻忽然發現前排的長椅上，多了一道背影。那人的右手邊立著一根木質拐杖，靠得很穩。

　　她怔了幾秒，心臟驟然收緊。那背影她再熟悉不過，是蘇隋軒。

　　所有壓抑了太久的情緒在這一刻徹底崩塌。她眼淚一下子涌了出來。

　　曦瑤緩緩站起，走了過去。

　　近時，她看見蘇隋軒正靜靜地翻著一本書，是她在美國時最喜歡的那本插畫集。書頁已經有些泛黃，角落卷起了邊，但畫面依舊清晰。

　　見她蹲在身旁，蘇隋軒微微一笑，聲音溫柔：“還是吵醒你了。”

　　曦瑤努力擠出一抹笑容，卻忍不住輕聲說：“這么大了，還摔斷了腿。”

　　昨晚的事情，她不怨他不出現，甚至怪他為什么要回來。

　　英國的陰雨天有什么好值得留念的。

　　她欠他的太多，這輩子都還不清。

　　可她不愿戳破，她怕之后永遠也看不到他了，就故意捏造了這個謊言。

　　蘇隋軒聽后輕輕一笑，眼里閃過一絲想要辯解的沖動。曦瑤卻早一步看出了他的心思，臉色一沉，眼淚跟著又滑落下來。

　　他頓了頓，最終嘆了口氣，順著她的臺階走了下去：“嗯，不小心摔了一下。”

　　看到他妥協，她才又笑了，像個終于被安撫的孩子，笑容中藏著釋然，也藏著心疼。

　　“我下午就要回新西蘭了，”他輕聲說，“想走之前，再見你一面。”

　　曦瑤低下頭，聲音輕得像雨落在青石上：“我手機昨天摔了，還沒來得及補卡。”

　　蘇隋軒伸手輕撫她的頭發，語氣里帶著不舍：“曦瑤，你已經長大了，不需要哥哥保護了。”

　　她抬頭看他，眸中含淚，卻帶著倔強：“可是哥哥，你不是說過，要保護我一輩子的嗎？”

　　她笑著掏出脖子上的一條項鏈，“這是哥哥送我的嫁妝。”她說，“可惜它斷了，是我沒保護好。哥哥，再送我一個，好不好？”

　　曦瑤說著，淚水漸漸止住。教堂里的光線變得柔和，雨聲似乎也變得輕柔。

　　飛機剛落地，曦瑤走出接機口，一眼就看見了楊欽。

　　他站在人群之外，手里捧著一束花，身形挺拔。

　　冷氣撲面而來，曦瑤不由得打了個輕顫，將身旁的行李箱推給時星野：“你先把東西送回龍城國際，剩下的……給你放一天假。”

　　時星野還在感冒，帽子壓得低低的，整個人縮成了一團。他悶悶地點了點頭，拎起行李箱，一言不發地走了。

　　曦瑤目送他離開，才轉過身走向楊欽。他將手里的花遞給她，那是一束淡粉與香檳色混搭的玫瑰，包裝極簡，卻有一種恰到好處的溫柔。

　　她接過花，輕聲說：“謝謝。”

　　楊欽微微點頭，沒有多言，轉身替她拉開副駕駛車門。曦瑤坐進去，將花擱在腿上。他繞到駕駛座落座，系上安全帶，車內一時間只有彼此的呼吸聲。還未啟動車子，曦瑤低頭看了眼手表，比預計時間早了半小時，她皺了皺眉。

　　“合作進展如何？”他開口。

　　曦瑤沒立即回答，從包里抽出一份文件遞了過去。他接過看了一眼，沒翻，隨手放在了擋位旁的置物格里。他斜了她一眼，見她臉色蒼白，眼下泛青。

　　“要不要休息兩天？”他聲音低沉，語氣卻很輕。

　　曦瑤微微搖頭，扯了扯嘴角：“公司是不是在和蘇東吳合作？”

　　蘇東吳是一家上市服裝公司，在國內排名前十幾，業內頗具聲望。

　　楊欽握著方向盤，語氣不帶起伏：“一直在合作，我們的服裝長期都是他們供的。”

　　曦瑤望著窗外飛逝的街景，眼神卻有些游離。片刻，她突然問：“你認識陳律嗎？”

　　楊欽皺了下眉，想了想，還是搖頭：“不認識。”

　　曦瑤嗯了一聲，沒再追問，只是將臉轉向一側，靠在車窗上閉了閉眼。她的嗓音輕得像風：“先帶我去買個手機吧，我的手機報廢了。”

　　楊欽應了一聲，轉向燈一打，車子滑入另一條輔路。

　　時星野將行李送到龍城國際時，電梯門剛好打開，他一抬頭，正好看見站在門口的童悅悅。

　　她穿著一件剪裁利落的白色外套，站姿筆直，神情冷淡沉靜。目光在撞上他的一瞬，輕輕一頓，卻沒多余表情。

　　時星野腳步微微一滯，隨手拉起身旁一個行李箱走出電梯。

　　“悅悅姐。”他低聲喚了一句，聲音里帶著點鼻音，還未痊愈的感冒讓他語氣有些發悶。

　　童悅悅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禮貌又疏離。

　　“桌上我熬了粥，瑤兒不愛喝，你如果不嫌棄就喝了吧。”說完，她伸手按下電梯鍵，指尖輕點，指甲是干凈的裸粉色。

　　時星野點了點頭，笑了笑：“嗯，好，姐。”

　　和淮洛宇吵架后，童悅悅索性搬到了龍城國際。她一直都有曦瑤家的鑰匙，于是就在曦瑤那兒暫住了幾日，算是湊合著過。

　　這幾天她沒怎么睡好，心里積著一口氣，也不愿回家。她算了算時間，曦瑤差不多也該回來了。

　　她簡單收拾了下行李，便悄然離開。她一向不喜歡打擾別人，尤其是在情緒還未平復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