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勺攪碎了玻璃窗上的霓虹倒影，我對著錄音筆第八次復述：“李美妍女士，您也不想讓您父親收受教育集團賄賂的事見報吧？”落地窗外暴雨如注，周律師將文件袋推過桌面時，塑料膜上還凝著技術部空調的冷霧。

　　李美妍的珍珠美甲掐進真皮手包，她今天擦的仍是高中時那款茉莉香水：“這些偽造文件……”

　　“需要我調取副校長辦公室2013年的IP定位記錄嗎？”我點開平板，校園論壇的匿名帖截圖在她瞳孔里炸開，“或者請您父親解釋下，青玉閣的監控為什么拍到他收青花瓷瓶？”

　　她突然伸手要搶平板，我搶先按下播放鍵。

　　視頻里她父親正把U盤塞進對家公司CEO口袋，背景的青花瓷瓶在暗光里泛著冷釉。

　　周律師適時補充：“根據《刑法》第163條……”

　　瓷器碎裂聲打斷了他的話。

　　李美妍打翻咖啡杯的手在發抖，奶泡順著桌沿滴在她華倫天奴新款高跟鞋上。

　　我抽出濕巾遞過去：“明早八點前發道歉聲明，否則這些證據會同步到三十五家媒體。”起身時大衣帶起的風掀開了文件頁，那張醫療記錄分析報告復印件恰好露出來。

　　深夜的集團大樓像發光的水晶柱，我站在28層落地窗前看道歉信在熱搜榜攀升。

　　技術部的小林突然沖進來：“王總監！之前毀約的三家供應商同時來電……”

　　“先接華東趙總。”我把手機按成免提，指甲掐進掌心才壓住顫抖，“趙叔，聽說您兒子明年要申請常春藤盟校？”公關部轉來的監控截圖里，那個染銀灰頭發的少年正在酒吧往可樂里加料。

　　股市復盤首日，汪氏股價飆升的紅線刺得人眼眶發酸。

　　我蜷在總裁室沙發核對合同附錄，羊毛毯還帶著雪松香。

　　汪霖推門進來時，西裝沾著慕尼黑機場的雨氣，領帶夾卻端正地別著我在蘇黎世隨手買的銀杏葉胸針。

　　“青花瓷瓶是父親生前送給李副局長的。”他解開袖扣時露出腕間結痂的咬痕，那是我上周爭執時失控咬的，“當年他借職務之便……”溫熱的檀木香突然籠罩下來，我被他按進懷里時，聽見他心跳快得不正常。

　　法務部的歡呼聲從樓下隱約傳來，我掙開他懷抱：“汪總不先看收購協議？”

　　“我在飛機上看了十七遍。”他指尖劃過我鎖骨上未愈的掐痕，那里還貼著創可貼，“王悅，兩小時前我在布魯塞爾簽完字就想……”警報聲突然響起，備用電源的白光里，他滾燙的呼吸落在我耳后，“現在別管那些數字。”

　　慶功宴的請柬樣稿就在這時彈進郵箱。

　　我推開他湊近的下巴：“汪總該去主持……”

　　“讓他們等著。”他扯松領帶將我抵在智能白板上，簽字筆在掌心轉出殘影，“先清算某人在書房偷改醫療報告的賬。”呼吸糾纏間，行政部發來確認場地的提示音在桌面不斷震動，月光透過百葉窗在我們交握的手上劃出銀色刻度。

　　走廊傳來腳步聲時，他忽然退后兩步整理領帶：“晚上回老宅？父親書房還有……”沒說完的話隱沒在突然亮起的主燈里，我抓起西裝外套往外走，背后傳來他克制的輕咳——那是我們高中時期約在天臺見面時的暗號。

　　電梯鏡面映出我通紅的耳尖，手機彈出新郵件提醒：周年慶場地預定成功。

　　汪霖的私人飛機正在暮色中掠過城市天際線，像枚銀色圖釘扎進玫瑰色云層。

　　水晶吊燈在香檳塔上折射出十七種光斑，我踩著汪霖送的高跟鞋剛邁進宴會廳，此起彼伏的“王總監“就像打在礁石上的浪。

　　汪霖的手指突然收緊，把我無名指上的鉑金戒圈硌得生疼——昨天在律師樓簽婚前協議時，他硬說這是必要道具。

　　“該說恭喜還是節哀？“林氏藥業的千金端著紅酒杯過來，眼線描得比并購合同里的陷阱條款還鋒利。

　　她指甲故意劃過我腕間的紅痕，那是今早在會議室跟海外代表拍桌子撞的。

　　汪霖突然攬住我的腰，虎口精準卡在昨晚被他掐出淤青的位置：“林小姐應該恭喜自己，貴司剛中標的新藥冷鏈運輸項目。“他聲音不高不低，正好讓周圍三米內的人都聽見。

　　我看到林小姐腮紅下的血色褪得比被做空的股票還快。

　　掌聲突然炸響，我掙開汪霖的手往演講臺走。

　　話筒架有點歪，調整時瞥見大屏幕上并排顯示著我們各自簽字的股權轉讓書。

　　兩個月前在民政局摔結婚證的照片被做成特效背景，飄落的玫瑰花瓣蓋住了當時我摔裂的粉餅盒。

　　“......感謝各位見證汪氏集團的新生。“我說完最后一句臺本外的詞，喉嚨泛起鐵銹味。

　　過度運轉的大腦開始預警，后頸像被塞進碎冰機。

　　有人遞來溫水，杯沿印著半個霧蒙蒙的唇印。

　　慶功蛋糕推上來時，侍應生突然往我掌心塞了封信。

　　火漆印章是暗紅色的，像干涸的血跡。

　　拆開時鍍金請柬滑落在地，露出夾層里泛黃的照片——我母親躺在ICU的樣子，監控時間顯示正是父親跳樓那天。

　　汪霖的聲音在背后響起：“行政部說你想換地毯顏色？“我猛地合上信封，指甲在燙金封口處刮出刺耳聲響。

　　照片邊緣的鋸齒割破指腹，血珠滲進信封上那句手寫的“游戲繼續“，暈開成詭異的笑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