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無相劫
浦江入海口防波堤
沈昭握緊半枚玉璜碎片,掌心赤金痣在雨夜中灼如螢火。她凝視著監控屏上實時跳動的數據——顧懷璋的輪椅軌跡正沿著海岸線蛇形移動,GPS信號每隔59秒消失一次,精確如原子鐘的脈搏。
「量子糾纏態。」身后傳來蘇棠的嘆息。這位國家超算中心的首席研究員摘下AR眼鏡,全息投影中浮現出顧懷璋的腦部掃描圖,「他的海馬體儲存著六組不同時空的記憶,就像被撕碎的《般若波羅蜜多心經》。」
防波堤突然劇烈震顫,潮水逆流形成漩渦。漩渦中心升起青銅佛鐘,鐘面刻滿二進制符咒,鐘舌竟是半截人類脊椎骨。沈昭腕間殘余的菩提子突然發燙,燙得她幾乎握不住玉璜:「這是……永樂年間的鎮海鐘?」
一、量子佛鐘
佛鐘內部是倒置的實驗室,墻上掛滿不同朝代的星圖,全息投影交織出螣蛇蛻皮的動態圖譜。沈昭的赤金痣與鐘壁產生共振,地面突然透明化,露出下方浸泡在福爾馬林中的上千具尸體——皆著玄甲,心口插著隕鐵釘。
「這些是時空錨點。」蘇棠敲擊鍵盤,尸體眼瞼突然睜開,虹膜投射出不同年代的畫面,「顧懷璋用玄溟教的采魂術,把歷朝歷代的鎮魂者做成了活體數據庫。」
沈昭觸到一具現代女尸的制服銘牌:「浦江第九醫院,法醫助理沈昭,2023.07.15殉職」。記憶如毒刺入腦:
爆炸的解剖室里祖父最后的微笑;
陸知遠為她戴上菩提串時顫抖的指尖;
還有此刻監控屏上,顧懷璋輪椅途經的坐標連成北斗吞煞局。
「他在引動天劫。」蘇棠突然拽住她后退,佛鐘發出梵音混著電子音的轟鳴。鐘內尸體整齊劃一地抬手,指向浦江灣的某座廢棄核電站。
二、逆鱗碑
核電站冷卻塔底埋著玄武巖碑群,碑文用甲骨文與基因編碼混合刻寫。沈昭的赤金痣滲出金血,滴在碑上竟激活了全息投影:
永樂十九年,她剜心鎮海前的血書;
2023年祖父解剖報告被篡改的監控錄像;
以及……陸知遠鎖骨處從未示人的螣蛇逆鱗刺青。
「很驚訝嗎?」顧懷璋的輪椅從碑林陰影中滑出,手中把玩著沈昭「殉職」時碎裂的工牌,「你以為陸知遠真是欽天監傳人?他才是螣蛇最后一枚逆鱗所化。」
沈昭的玉璜碎片突然懸浮,映出陸知遠此刻的畫面——他正在敦煌莫高窟第257窟,用匕首刮去壁畫中「尸毗王割肉貿鴿」的佛陀面容。每刮一刀,沈昭掌心的赤金痣就黯淡一分。
「他在抹殺你輪回的因果。」顧懷璋的笑聲混著雷聲癲狂,「沒有前世契約,你這世的身軀就是螣蛇最好的容器!」
三、血契倒轉
沈昭劈手奪過工牌碎片刺入腕間,金血噴濺成霧。血霧中浮現陸知遠從未透露的記憶:
敦煌地宮里,他用捆龍索勒死真正的欽天監執劍人;
沈昭「殉職」那夜,是他將螣蛇逆鱗植入她心臟;
還有此刻莫高窟內,壁畫流淌的朱砂混著他的淚。
「為什么……」沈昭踉蹌跪地,金血在碑文上蜿蜒成反寫的《往生咒》。
「因為所有輪回都是騙局。」顧懷璋的輪椅突然爆開,機械義肢抓住她咽喉,「螣蛇需要宿主自愿獻祭,而陸知遠用了七世,只為讓你心甘情愿成為容器!」
核電站突然地動山搖,冷卻塔頂睜開巨型豎瞳。沈昭在窒息中聽見螣蛇的低語:「來,與我共享永生……」
四、無相涅槃
千鈞一發之際,陸知遠從壁畫中踏出。他滿手是血,掌心攥著從佛陀臉上刮下的金箔:「阿昭,吞了它!」
沈昭咬碎金箔的剎那,時空如鏡面破碎。她看見:
陸知遠每一世都親手殺死轉世的她,只為積聚足夠怨氣蒙蔽天道;
顧懷璋原是她的首徒,因目睹師尊被獻祭而墮入魔道;
而真正的螣蛇逆鱗,早在永樂年就被她封進自己的魂火。
「你總說鎮魂者當以魂為炬。」陸知遠撫上她染血的臉,螣蛇刺青寸寸剝落,「這次,我把自己煉成燈油,換你跳出這無相劫。」
沈昭嘶吼著將玉璜刺入他心口,金血與黑霧糾纏沖天。螣蛇豎瞳迸裂,核電站化作青銅巨門,門內傳來八百鎮魂者的誦經聲。
五、新紀元
沈昭在ICU醒來已是七日后。新聞滾動播報:「敦煌莫高窟發現未知能量場,壁畫人物集體消失……」蘇棠默默遞來密封袋,里面是陸知遠的遺物:
染血的AR眼鏡,儲存著他篡改天象數據的記錄;
半枚菩提子,檢測出與沈昭DNA完全匹配的基因圖譜;
還有張皺縮的字條,筆跡跨越六百年:「見你第一眼,便知我的宿命是成為你的劫數。」
窗外桃花雪未停,沈昭握緊玉璜赤金痣重生。走廊盡頭傳來機械輪椅聲,她拔出祖父的解剖刀微笑——
這次,她要為所有輪回畫下休止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