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本書是濕的。

　　云芷的手指剛碰到封面，江水便從紙頁間滲出，沿著她的腕骨往下淌。不是普通的水——帶著鐵銹味的腥，像是摻了血。

　　她站在雨中，緩緩翻開第一頁。

　　「師尊，您果然來了。」

　　字跡在水中微微暈染，卻仍能辨認(rèn)出清秀的筆鋒。是鈴霜的字。

　　遠(yuǎn)處傳來汽笛聲，江面泛起漣漪。云芷低頭，看見自己的倒影旁多了一張模糊的臉——少女扎著雙髻，發(fā)間銀鈴輕晃。

　　倒影的嘴唇開合，無聲地說：「救救我。」

　　她伸手去撈，江水卻突然翻涌，書頁“嘩啦”散開，被水流卷向深處。云芷的指尖只觸到一枚銀鈴，鈴舌上刻著細(xì)小的云紋——和她當(dāng)年賜給鈴霜的那對，一模一樣。

　　#鈴音

　　鈴月闖進(jìn)云芷家時，紅傘上的雨水滴了一路。

　　“你見到她了？”她聲音發(fā)緊，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腰間銀鈴——和江底那只一模一樣，“不可能...我親眼看著她在鎮(zhèn)妖塔下魂飛魄散...”

　　焦黑皮膚突然從冰箱竄出，在瓷磚上瘋狂劃拉：

　　【說謊】

　　【你藏了東西】

　　【塔底是空的】

　　鈴月一腳踩住它，傘尖抵在云芷喉前：“把書給我。”

　　窗外驚雷炸響，照亮兩人之間的雨幕。也照亮了鈴月袖口的內(nèi)襯——那里繡著歪歪扭扭的云紋，針腳稚嫩，像是孩童的手筆。

　　云芷忽然笑了：“你什么時候開始穿鈴霜的衣服？”

　　鈴月的瞳孔驟然收縮。

　　---

　　#舊傷

　　二十年前的記憶像退潮時的礁石，漸漸顯露。

　　-鈴霜跪在暴雨里，懷里抱著個嬰兒

　　-鈴月舉劍的手在發(fā)抖

　　-而云芷自己...她在做什么？

　　書頁上的水漬突然擴(kuò)大，浮現(xiàn)新的字跡：

　　「您親手把銅錢烙在我背上，說這樣就能永遠(yuǎn)記住教訓(xùn)。」

　　周小刀頸后的傷疤開始滲血。他茫然地摸了一把，指尖沾上腥紅：“前輩...我好像...”

　　“想起來了？”云芷扣住他手腕，“那告訴我，1998年洪水夜，你為什么要去江邊？”

　　他的瞳孔驟然收縮。

　　---

　　#雙生

　　江心升起濃霧。

　　霧中隱約可見一座石塔的輪廓，塔身纏滿鎖鏈。鈴月站在岸邊，紅傘被風(fēng)吹得搖晃：“你當(dāng)年親手封印的，根本不是惡鬼。”

　　她扯開衣領(lǐng)，露出后背——那里烙著與周小刀一模一樣的銅錢疤。

　　“是我們。”

　　水面突然沸騰，無數(shù)銀鈴從江底浮起，叮咚聲連成一片。鈴霜的虛影出現(xiàn)在塔尖，懷里抱著個熟睡的嬰兒。

　　云芷的太陽穴突突地跳。

　　她終于想起來了。

　　甲申年那場雨，她親手將兩個徒弟......

　　---

　　#鎮(zhèn)妖塔

　　迷霧散盡，真相浮出水面。

　　「借陰續(xù)命」的禁術(shù)，本就是云芷所創(chuàng)。

　　當(dāng)年鈴霜為救垂死的嬰兒（周小刀），偷學(xué)禁術(shù)，以自身魂魄為引，強(qiáng)行續(xù)命。而鈴月為保妹妹，自愿分擔(dān)反噬。

　　云芷發(fā)現(xiàn)后，親手將二人封入鎮(zhèn)妖塔——不是懲罰，而是保護(hù)。塔底實(shí)為養(yǎng)魂之地，她本打算待二人魂魄穩(wěn)固后再解封。

　　可一場洪水沖垮了陣法，鈴霜的魂魄被沖散，只余執(zhí)念附在銀鈴上。而鈴月......

　　“我一直以為你恨我。”鈴月跪在江邊，紅傘墜地，“直到看見這本書......”

　　她從懷中掏出一冊濕漉漉的筆記——

　　「甲申年七月初七，記于鎮(zhèn)妖塔前：

　　今日封徒入塔，非為懲，實(shí)為護(hù)。

　　待雙魂歸位，再續(xù)師徒緣。」

　　云芷沉默良久，抬手輕觸鈴月背后的烙痕：“疼嗎？”

　　鈴月?lián)u頭，淚卻先落了下來。

　　---

　　#歸位

　　江心漩渦深處，鈴霜的虛影漸漸清晰。

　　她懷中的嬰兒睜開眼——竟是焦黑皮膚所化的靈體。原來它一直想找的，不是周小刀，而是另一半的自己。

　　“師尊。”鈴霜的聲音隔著二十年光陰傳來，“我們回家了。”

　　銀鈴聲響成一片，江面浮起萬千星火。云芷站在岸邊，看著兩道魂魄相融，最終化作流光沒入周小刀體內(nèi)。

　　他頸后的傷疤漸漸愈合，只余一道淺淺的云紋。

　　---

　　三日后，云芷的直播間重新開啟。

　　背景里，鈴月正和周小刀搶遙控器，焦黑皮膚窩在冰箱上啃冰淇淋。彈幕刷得飛起：

　　【新助理好帥！】

　　【老祖背后的小姐姐是誰？】

　　【今天算卦嗎？】

　　云芷咬了口芒果干，懶洋洋道：“今日主題——”

　　“幫水鬼討薪。”

　　鈴月突然把紅傘懟到鏡頭前：“地府996合法維權(quán)熱線，歡迎爆料！”